第十章非正常人類
礙于肋骨的傷痛,白小舟動彈不得,只能抬起頭來警惕地看著蕭晨:“蕭博士,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蕭晨還是靜靜地看著她,不說話,她被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按墻上的呼叫按鈕,蕭晨明明看到了她的動作,卻沒有阻止她。 這個時候,白小舟感覺到她的目光在緩緩下移,一直移動到自己的手上,盯著她的手出神。就在一剎那,蕭晨的眼神變了,從之前的冰冷毫無表情變成了——食欲。 沒錯,就是食欲。 白小舟毛骨悚然,按下了呼叫按鈕,然后,她看見蕭晨笑了一下,嘴唇上勾,勾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弧度,那是正常人都無法做出的表情,像一張被扭曲得過了度的小丑面具。 那一刻,白小舟終于明白,面前的這個人,不是蕭晨。 她忍著劇痛坐起身來想要跑,一直靜如雕塑的蕭晨也動了,以極快的速度撲過來,朝她的手咬下去。就在這時,門猛然打開,成弼沖了進(jìn)來,手中拿著一把槍,想也不想便朝著蕭晨一連開了五槍,槍聲在這密閉的空間里尤為刺耳,來回轟響,要不是這墻壁有些微吸音功能,白小舟的耳朵一定聾了。 蕭晨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慘叫,撲倒在地,鮮血從她的身下蔓延開來,如同彌漫的藤蔓植物。 “你沒事吧?”成弼過來拉白小舟,白小舟搖了搖頭?!笆挷┦刊偭藛??還是被什么東西附身了?” “其實蕭博士已經(jīng)”成弼的話還沒有說完,幾個全副武裝的保安便沖了進(jìn)來,用槍指著他的頭,大喝道:“成弼,放下武器!” 成弼臉色煞白,一抬頭便看見李博士和瞿思齊從門外進(jìn)來:“你們” “成弼,放下武器?!崩畈┦坷渲樥f“你被捕了?!?/br> “李博士,您聽我解釋?!背慑鰬K白的臉化為鐵青,語無倫次地說“這都是誤會,不,我、我這是在抓殺人兇手啊!”他往地上一指“這個假蕭晨殺了真正的蕭博士,又攻擊白小舟,所以我才開槍的?!?/br> 李博士冷笑道:“你哪里來的槍?我記得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員工手冊里清清楚楚地寫著:研究人員未得特別允許不得佩帶任何危險性武器?!?/br> 成弼看了一眼手里的槍,忙將槍一扔:“這、我、這個研究中心太危險了,我藏著這把槍只是為了防身,絕對沒有別的意思?!?/br> “有沒有別的意思還是對警察說吧。”李博士朝身邊的保衛(wèi)科長點了點頭“把他帶下去,先問清楚情況,然后再通知上級,趕快派人來調(diào)查?!?/br> 保衛(wèi)科長將槍插回槍套里,拿出一副手銬,走過來抓成弼,成弼倒也沒有反抗,一邊被他拉著往外走一邊喊:“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們要相信我??!”瞿思齊看著他的背影:“李博士,你覺得他真的是間諜嗎?” “你覺得不像?”李博士笑道“不像就對了,間諜都是最會撒謊的人,要說他們個個都是心理學(xué)家也不過分,他們能夠揣測對手的心思,想盡辦法騙過對手,這是他們吃飯的本事。要是誰看起來就像間諜,那么他一定不是間諜。” “李博士不愧是李博士,說話這么有哲理?!痹谌思业牡亟纾乃箭R自然得適時地拍拍馬屁。李博士笑了笑,轉(zhuǎn)身對白小舟說:“讓你受驚嚇了,實在抱歉?!?/br> 白小舟苦笑道:“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過,這位蕭博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個說來話長,還是讓思齊跟你詳細(xì)說吧?!彼寖蓚€人將假蕭晨抬出去,瞿思齊說:“這倒是有些意外,我還以為假蕭晨就是成弼,原來只是同伙?!?/br> “堂堂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竟然混了兩個間諜進(jìn)來,真是恥辱?!崩畈┦棵嬗信荨翱磥硇枰D整頓了?!?/br> 正說著話,護(hù)士端著換點滴的藥品走了進(jìn)來,奇怪地看了看眾人:“不是叫我來換藥嗎?發(fā)生什么事了?這、這里怎么有血,誰受傷了?” “小王啊。”李博士說“好好照顧小舟,別的事就不用管了?!?/br> 話還沒說完,那兩個抬假蕭晨尸體的保安便臉色蒼白地沖進(jìn)來,驚慌失措地說:“博士,不好了,尸體失蹤了?!?/br> “什么?失蹤了?”李博士聞言臉色大變,跟著他走了出去,這么勁爆的消息,瞿思齊自然不想錯過,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白小舟本來也滿腹好奇,卻不得不躺回床上,在王護(hù)士給她換藥的時候,她回想起那個假蕭晨,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她不像是人類。 但是,她的身上沒有黑氣,也不像是妖魔鬼怪,那么,她究竟是什么呢? “我們把假蕭晨的尸體送到解剖室里,就放在蕭博士的旁邊。”保安解釋道“可是剛轉(zhuǎn)了個身,尸體就不見了,真tm邪門,那尸體不會是被人下了什么藥,人間蒸發(fā)了吧?” 李博士瞪了他一眼:“凈胡說,還下藥呢,我說過多少次了,武俠小說里的東西不要拿到現(xiàn)實里來,更不要當(dāng)借口?!?/br> 保安被他罵得沒脾氣,只得說:“博士,我們發(fā)誓真沒離開一步,就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br> “沒人進(jìn)來過?” “別說是人了,連蒼蠅也沒有?!?/br> 瞿思齊抬頭看天花板上的通氣口,李博士說:“別看了,這里的每一個通氣口都上了鎖,除了檢修隊隊長,沒人有鑰匙?!?/br> “這就奇了?!宾乃箭R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此人懂得穿墻術(shù)?” 李博士一邊苦笑一邊搖頭:“連茅山術(shù)都出來了,茅山術(shù)的傳人都快死絕了,穿墻術(shù)失傳有五百年了吧,要真有這么一位高人,我倒是很想會一會?!?/br> 瞿思齊摸著自己的下巴,壓低聲音繼續(xù)自言自語:“不愧是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凈是無法解釋的怪事,才進(jìn)來沒一會兒,我都要以為自己不正常了?!?/br>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又跳過了一分鐘,白小舟閑極無聊,忽然想起外公的筆記,她從包里掏出那本古老的筆記本,原本只是想當(dāng)小說隨便看看,可是翻著翻著,竟然翻到了“件”她一下子來了精神。 那是民國二十二年,河南有個獵人上山打獵,打到了一只奇怪的鳥,它的形狀像貓頭鷹,卻長著一只腳,生著豬尾巴。獵人不認(rèn)識這是什么東西,便提著它回了家。正好外公衛(wèi)天磊到山里找一種珍惜的草藥,到他家討口水喝,一進(jìn)門便看見屋里掛著這只鳥,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連忙問這鳥是在哪里打到的。獵人自然如實相告,衛(wèi)天磊越聽越心驚,嘆道:“可憐啊,天下將有大禍?!鲍C人嚇了一跳,再加上衛(wèi)天磊本來就氣質(zhì)非凡,宛如世外高人,他自然不敢怠慢,忙跪下求問原委。衛(wèi)天磊搖頭說,那只鳥在山海經(jīng)中有記載,是一種上古怪鳥,名叫趾踵,是一種不祥之鳥,傳說它一旦出現(xiàn),天下必將有大瘟疫,而打死它的人,全家必有大災(zāi),甚至可能死無全尸。獵人嚇得連連磕頭,求問解決之法,衛(wèi)天磊連連搖頭,說無法可解,轉(zhuǎn)身就往外走。獵人抱著他的雙腿不許他離開,兩相爭執(zhí)之下,院子里的老母雞竟然孵出了一只小雞,但它像是受了驚嚇一般逃開了。衛(wèi)天磊朝雞窩里一看,窩里有一只半雞半狗的怪物,還長了一張人臉,不由得大喜,對獵人說,你真是走運“件”竟然誕生在你的家中,你家乃至整個天下的災(zāi)厄都能破解了。并問附近的村子里有沒有算命算得特別準(zhǔn)的人,獵人說正好有一個,是個瞎子,衛(wèi)天磊叫他立刻請了來,一見到那瞎子“件”便開始說話了:“趾踵沉于天麻水中。”說完便死了。衛(wèi)天磊忙上山采了幾棵天麻,熬了一大鍋水,將趾踵扔進(jìn)鍋里煮,一直煮了三天三夜,幾乎把那只怪鳥煮化了方才罷休。之后,獵人將怪鳥湯潑在門前的地上,那塊地立刻隆起一個包,草木皆枯,再也長不出任何植物。 這個故事講完之后,外公還在下面附了“件”的簡略介紹,白小舟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變,將筆記本一合:“難道” 瞿思齊靠在單面玻璃窗邊,看著里面正在受審的成弼,這個年輕的研究員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緊張得幾乎要崩潰了,一直重復(fù)著同樣幾句話:蕭晨不是他殺的,假蕭晨他不認(rèn)識,槍只是用來防身的。 保安科長是個很高大的中年男人,隔著厚厚的制服都能看到他身上隆起的肌rou。他站在瞿思齊身邊,目光鎖定在成弼身上,若有所思。 “胡科長,你覺得他真是間諜嗎?”瞿思齊試探著問。 胡科長沉默一陣說:“現(xiàn)在還無法下定論?!?/br> “如果他是間諜,為什么要殺死假蕭晨?又是誰偷走了假蕭晨的尸體?”瞿思齊自言自語道“真是撲朔迷離?!?/br> 瞿思齊覺得自己走入了一個迷宮,左右奔突,卻找不到那條出去的路。 “科長。”一個保安走進(jìn)來,臉色有些難看,胡科長瞥了他一眼問:“什么事?” 那保安看了看瞿思齊,湊到胡科長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胡科長臉色驟變,抬起頭來看了看瞿思齊,看得瞿思齊像被人大冬天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小哥,”胡科長說“跟我來?!?/br> 他的表情太嚴(yán)肅,瞿思齊不知道該不該跟過去,不會一出這門,就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保安一擁而上,按在地上了吧。 但他還是去了,也沒有想象中的危險。胡科長將瞿思齊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小心地關(guān)上門。瞿思齊注意到那門上除了電子鎖之外還有一把古鎖,叫不出名字,但非常復(fù)雜,胡科長用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給它上好了鎖,轉(zhuǎn)過身來冷冷地盯著他。 “胡、胡科長,你帶我來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瞿思齊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胡科長說:“別緊張,我只是想問問你,你用異能看見成弼打死蕭晨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 “不妥?” “對?!焙崎L加重了語氣“仔細(xì)想,任何你覺得奇怪的事,都說出來?!?/br> 瞿思齊歪著腦袋想了半晌:“要說奇怪,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之前我從來沒有靠接觸尸體看到過幻象。” 胡科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打開電腦中的一個軟件,看起來像心電圖?!拔覀冎行年P(guān)押著幾個精神力很強(qiáng)的異能者,曾經(jīng)發(fā)生過異能者以精神力cao縱研究人員大開殺戒的事件,從那之后我們就安裝了一種監(jiān)測器,專門監(jiān)測精神力。這條穩(wěn)定的波浪線就是你的精神力,而同一時刻在那個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在使用精神力,他控制得很好,幾乎與你的精神力重合,但在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他還是露出了馬腳?!?/br> 瞿思齊湊過去,果然看到波浪線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有另一條線跳了一下,他像被當(dāng)胸打了一拳,胸悶氣短,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我所看到的幻象并不是真的,而是有人故意讓我看到的?” “當(dāng)時解剖室里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一兩個研究人員,你能想到是誰嗎?” 瞿思齊抬起頭,滿臉不敢置信:“那個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我的大腦中,除了是個精神力極強(qiáng)的高手之外,還必須是個我極其信任、對他毫無防備的人?!?/br> 兩人四目相對,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李博士! “李博士。”白小舟拿著吊瓶架子,來到解剖室門外,屋子里只有李博士一人,他正拿著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切割著蕭晨的肌膚,像在畫布上作畫。 “你不好好休息,來這里做什么?”李博士的衣服上染了血,看起來有些面目可憎“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那個假蕭晨的尸體呢?”白小舟急切地問“還在不在?” “被偷了?!崩畈┦空f“我們正在排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br> “找不到了?!卑仔≈酆V定地說“我剛才記起,以前曾在外公的筆記中看到‘件’的詳細(xì)記載?!@種怪物,總是伴隨著災(zāi)難誕生,它們在出生之后會對‘先知’,也就是有預(yù)言能力的人說出一句話,這句話就是解決災(zāi)厄的關(guān)鍵,說完很快就會死去,死后不足一刻鐘,尸體就會消失無蹤。” 李博士一愣:“你是說,那個假蕭晨是” “我認(rèn)為她不是什么間諜,她就是‘件’?!?/br> “不可能!”李博士說“我從來沒聽說過‘件’的樣子長得像人類。” “‘件’并沒有自己特定的形狀,它會模仿著自己還在卵中時,身邊常見之物而形成。它通常在家禽中誕生,所以樣子一般都是雞、鴨、狗之類的四不像。但是這個‘件’剛生下來就被帶到了研究中心,身邊常出現(xiàn)的生物只有人類,確切地說,只有蕭晨。”白小舟看了看解剖臺上赤裸的女尸“這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件’的下落;滾落在地的架子又回到了桌上;只能從里面打開的門被打開;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一條線。” 李博士皺著眉頭,來回踱步,良久,他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眼神有些怪異:“如果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件’為什么來找你?難道你也是‘先知’?她對你說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來找我。但她什么都沒有跟我說?!卑仔≈奂敝忉尅耙蝗晃以绺嬖V你們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 “這就說不準(zhǔn)了?!崩畈┦康恼Z氣變得有些陰陽怪氣“你雖然是051號研究所的成員,但你進(jìn)研究所的時間并不長,你的母親失蹤,父親似乎背著一些聳人聽聞的案子,你叫我如何信你?” 白小舟急了:“如果我真要騙你,何必來跟你說這些?” “我們遲早會知道假蕭晨就是‘件’,你半真半假地做一番解釋,就能打消我們對你的懷疑?”李博士冷笑道“小姑娘,你還太嫩了?!?/br> 白小舟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出一絲危險的味道,轉(zhuǎn)身想走,被他一把拉住,扯到了胸內(nèi)的傷口,痛得她滿頭冷汗。 “說,‘件’到底跟你說了些什么?”李博士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否則我就只能把你交給保衛(wèi)科長審問了,他是獄警出身,有得是辦法對付你。” “放手?!卑仔≈郾凰サ梅路鸺绨蚨家摼柿?,剛剛接好的肋骨像是立刻就要散架“痛,放手!” 一聲悶響,李博士的表情猛然一窒,緩緩地倒了下去,他的身后站著那位年輕貌美的王護(hù)士,手中拿著一個鎮(zhèn)紙,嚇得臉色慘白。 鎮(zhèn)紙從王護(hù)士手中滑落,她驚恐地說:“我打了李博士,我完了,我一定會被炒魷魚” 白小舟拉了她就往外走:“你先回護(hù)士站去,我會跟上級解釋的?!?/br> 王護(hù)士只能不停地點頭。 “你知不知道思齊在哪里?” “好像聽說被保衛(wèi)科胡科長叫去了。” “保衛(wèi)科在哪兒?” 王護(hù)士往西邊一指:“你要去保衛(wèi)科?不怕被抓個正著?” “我怕什么?我又沒做虧心事!”白小舟仗著有051號研究所和楚先生這個后臺,膽子頗大,與王護(hù)士分手之后,剛走了沒多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步子一頓。 奇怪,王護(hù)士為什么要幫她?蕭晨死后研究中心里到處都是間諜的傳聞,難道王護(hù)士不怕她是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