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有孕
抬花轎呀送花轎,姑娘上轎是頭遭,從此難見親人面,真哭假鬧都無妨。 綿延的送嫁隊伍,喜色的紅漫過整個視野,吹吹打打,在沒有什么事情比嫁娶更喜慶了。 “碧拂,快到了嗎?”我聽見自己問道,彼時手心里還握著一塊玉,溫溫的觸覺。 碧拂掀開車簾,朝外望了望:“快了,已經(jīng)能看到城樓了。” 我點點頭,看向她:“你說……他是個怎樣的人?” 碧拂微愣,繼而低眸道:“您嫁的人肯定是人中之龍?!?/br> 傳聞中,金王褚鈺絕沒有什么太好聽的名聲,都說他弒父殺君,窮兵黷武,雖然在位時期金國疆土達到全盛,但百姓過得并不算太好。 “你怎么這樣肯定?”我瞪著眼睛,故意嚇唬她:“都說那個人有三頭六臂,專門吃小姑娘的rou和血,還愛吃生牛rou,這樣大的一頭牛,轉眼就吃掉了?!蔽乙贿呎f一邊比劃著。 碧拂淡然的看了我一眼:“主子放心,只要她不吃你就行,若是吃你,我一刀子捅死他就是了?!?/br> 我被她的話噎了噎,上下打量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分明比我還要小上兩歲,但我怎么就嚇唬不住她呢? “他驍勇善戰(zhàn),還是金國長刀使得最厲害的人,你打不過他。”我蓋棺定論,極力的吹噓那個我沒見過的人,為了讓碧拂有點危機感。 碧拂一雙丹鳳眸子看過來,冷然的對我說:“我不信?!?/br> 我扶額,這人竟然這樣的自信嗎? 還沒等我再說上幾句話,馬車就停了。 車外傳來聲音:“前面就是宮門了,金宮不讓馬車進,還得委屈公主下車換轎了?!?/br> 我回道:“無妨,就按金國的規(guī)矩辦吧?!?/br> 碧拂眸底閃過一絲不滿,嘟囔道:“新娘子拋頭露面,未免欺人太甚?!?/br> 她的話無疑是一針見血,想必金國宮里有很多人不待見我呢。 我冷聲笑笑:“丟的也不是我的面子,是金王的,你急什么?!?/br> 碧拂欲辯駁:“主子……” 我對她擺了擺手:“誒,別說了,抓緊時間吧,我可困死了?!?/br> 一路上顛顛簸簸的,從來也沒睡過什么安穩(wěn)覺,眼見著到地方了,趕緊歇息才是正經(jīng)。 我提著繁復的裙擺,打開了馬車的門,紅綢頂?shù)鸟R車,金紅流蘇隨風而揚。 空氣中隱隱帶著梨花的清香氣息,周圍的百姓在圍觀,商人布衣文人,什么樣的人都有。 我穿著一身鮮紅的嫁衣,站在金宮的朱雀門門口,兩邊是金國的侍衛(wèi),整齊劃一的立著。 站在偏前位置的,看官服像個禮官,此時向我走過來,容貌很是年輕,態(tài)度不見諂媚,只有一抹驚艷。 大家都說我是九州里難得的美人,雖然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看。 “下官太常令孟復,在此恭候多時?!?/br> 我矮身一福,算是回禮。 他領著我走進朱雀門,身后的門便轟轟隆隆地闔上,在關閉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抹悲痛。 這股悲痛并不是來源于我的記憶,而是回憶起這段往事的自己。 我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案幾上的這幅畫,我想當年的褚鈺就是站在那丈高的城樓上觀察著我,然后畫了這幅畫。 十里紅妝,待嫁的年華,鳳冠的珍珠,挽進頭發(fā)。 此時此刻,我并不知道我嫁給褚鈺究竟是對還是錯。 屋外的風雪已經(jīng)漸漸熄了,除夕一過,冬季就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大半,這樣的風雪寒夜也就不多了。 我喜歡下雪的季節(jié),冷的萬物都休眠,蕭瑟又凄清。 我將所有的畫卷都卷好,重新放回到架子上,唯獨拿了褚鈺畫的那張,準備帶回我的臥房。 我提起燈,拿著畫,一步步地離開這里,往回走。 回廊下,木板冰冷刺骨,我走在上面,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在這夜里顯得很是突兀。 此時的天邊,天色已經(jīng)在泛青了,原來不知不覺間天都要亮了。 我回到臥房,倒頭就睡,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希望褚鈺能告訴我他昨夜到底因何而走。 —— 等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了,頭昏昏沉沉的,額間冷汗直冒。 我哆嗦著,輕聲喚了幾聲碧拂和晚玉,但沒有一個人應我。 實在也是難受的厲害,眼前在發(fā)黑,我這個人很是惜命,絕不愿意這樣死了。 閉著眼睛用腳找了找繡鞋,趿拉著一只,另一只不知被我踢到哪去了。我無奈只能穿著一只鞋,腳步輕浮的往外走。 我推開門,陽光一照我的眼,咚的一聲,后腦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別人生病都是被疼痛驚醒,大約只有我是被尿意憋醒的。 碧拂倚在我的床邊,我一動她就醒了過來。 “娘娘,你感覺如何?” 我想了想,對她說:“還行?!蔽蚁崎_被子就要下地,卻被她一把抱住,死死拉著我。 我很是無奈的說:“你先放開我?!?/br> 誰知碧拂抓的更緊了:“您千萬不能去鐘粹宮?!?/br>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我去鐘粹宮干嘛?泰敏又沒有惹我。 “我不去鐘粹宮?!蔽蚁胛以俨徽f點什么,碧拂再用點力這個錦被就要扯壞了。 “真的?”她狐疑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無奈道:“我現(xiàn)在只想去個茅房,你要是再攔著我,我恐怕就要尿在床上了?!?/br> 碧拂聞言,很是尷尬的放開了我,并體貼的將我扶起來,又取了衣服給我穿上。 果然是人有三急,每一樣都讓人無法忍耐。 處理完自身的問題之后,回到屋內(nèi),我在軟榻上一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說說吧,怎么好端端的不準我去鐘粹宮?!?/br> 碧拂大約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此時低著頭,仿佛做錯事的小媳婦。 我嘆了口氣:“你說吧,我肯定不生氣,也不怪罪你。” 碧拂似乎在心里作了一番斗爭,最后還是開了口:“容妃娘娘有孕了。” 我看著她眼圈有點微紅,不禁好笑道:“你傷感什么,我都不在意?!?/br> 碧拂有點急:“婢子替娘娘傷心,陛下這幾日一直在鐘粹宮,即便娘娘病了……” 她的話突然停了,可該說的都說了,我的心思也沉下來,坦白說我很傷心。 即便我病了,褚鈺也還是沒來看我,如果是以前……算了,沒有什么以前。 “我是什么???” 碧拂眼神不可見的游離了一下,對我說道:“娘娘只是偶感風寒而已,過幾日就好了?!?/br> “我想見見那個醫(yī)官?!?/br> “娘娘病著,不宜見生人?!?/br> 我看著她,容色平靜:“碧拂,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侍女?” 碧拂撲通一聲跪下,低垂著眸子,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婢子對娘娘絕無二心,天地可鑒。” “天地可鑒是天地的事情,我現(xiàn)在只想見一見那個醫(yī)官?!蔽颐蛎虼浇牵骸澳憔烤箍喜豢蠟槲覍⑺垇怼!?/br> 碧拂最終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之所以執(zhí)意要請那個醫(yī)官,無非是要試探一下我的病。 長久以來,我的身體因為失憶的緣故,而越來越不中用,這次的昏迷之前,那絕對不是一個風寒該有的感覺。 不多時,碧拂便回來了。 醫(yī)官被請進外廳,我穿了件素衣,打量著眼前這個眉目可以說是清秀的醫(yī)官,他實在是太過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年輕的我都有點懷疑他的醫(yī)術。 我剛剛坐好,他見了我的樣子,眉頭一蹙,吩咐碧拂:“去取個外衣,娘娘不能著涼?!?/br> 碧拂領命而去。 屋子里很是安靜,我在思考如何進行開場白,他就說了話:“下官張軒,字宗安,原是娘娘的舊識,也是慎親王的舊識,當然娘娘想必是忘得一干二凈了?!?/br> 這憑空出現(xiàn)的一個舊識,使我心里一凜,時至今日我已經(jīng)沒那么容易相信人了。 他似乎是看出我眼中的不信任,淡聲笑了笑:“娘娘信不信我都無妨,只是今日娘娘召請下官前來,所謂何事?” 我剛要開口,碧拂便拿著外衣回來,并給我披上了。 “你先退下吧?!蔽曳愿辣谭?, 張軒見這個光景,意味不明的說:“娘娘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聰慧一點?!?/br> 我瞇了瞇眸子,猜測他這句話的真實意圖,難道他也在說碧拂不可靠嗎? “我今日請你過來,是要問問我的病癥。”我看著他,暗暗注意他的神色:“我知道風寒什么樣,所以你也不必出言誆我?!?/br> 張軒輕聲笑了笑:“娘娘怎知我要出言相騙?!彼捯粑㈩D:“不過,下官除了說娘娘偶感風寒,確實別的是不能說的?!?/br> 他還算老實,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這不是風寒,但是到底什么病卻不能和盤托出。 我眉頭蹙緊:“那我的病可要緊?” 這個問題使得張軒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沉聲道:“娘娘的病并不樂觀,能少用藥便少用藥,平日里也不要太過消耗思緒,有些事情不宜太過較真,凡事隨緣灑脫一點,病癥才好緩解。” 他的話我聽得明白,無非是告誡我少費腦子思考那些有的沒的事情,活得粗獷一點才能保我的命,不加重我的病。 我撫了撫額間的碎發(fā):“你既然是我的舊相識,想必也是知道我的境遇。”我在試探他的反應,然而張軒并沒有對我多說什么別的。 “娘娘該好好休息的,下官還有事情,便先告辭?!彼鹕?,撫平衣擺褶皺:“下官改日再來探望娘娘?!?/br> 說著,竟不在意我的反應,徑直離開了昭陽宮。(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