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趕路
自我們出逃以來,這是我在外面睡得第一個還算安穩(wěn)的覺,后半夜恍恍惚惚的開始做夢,夢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渾渾噩噩的。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晚上,也沒有睡實(shí)誠,一直醒了夢夢了醒,總害怕半夜祁夙闖進(jìn)來,和我說褚鈺追上來,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您醒了嗎?”我睡眼惺忪的時候,二丫問我。 我揉了揉額角,點(diǎn)點(diǎn)頭:“醒了,什么時辰了?!?/br> 二丫道:“還早呢,天還沒大亮,不過早飯我已經(jīng)做好了,要不要湊合吃下?!?/br> 我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二丫淡笑:“沒有?!?/br> 我:“……” 卯時剛過三刻,屋門被叩響,祁夙進(jìn)來,周身帶過涼風(fēng),容色些微冷肅。 “咱們等下去哪?” 祁夙說:“你是知道了什么?其實(shí)什么也沒發(fā)生,只是阿荊去取點(diǎn)東西時,被阿敏看見了?!?/br> “拿什么?那么重要嗎?” 祁夙將手伸出來,那里躺著一枚一半的玉佩,我看到那上面的紋路,淚水卻先話語一步墜落。那是秦觀送我的那塊玉佩,另一半葬在他的衣冠冢里。 “物歸原主?!逼钯韺⒂衽宸旁谖业恼菩?,對我說:“它對你很重要,那么對我也很重要?!?/br> 我抑制不住心中充斥的感動,哭著擁住祁夙,他很瘦,遠(yuǎn)比褚鈺要瘦很多,但這一刻我卻覺得他無比的令我心安。 “阿夙。” 他的胸膛里傳來輕輕的淡笑,他的手摸著我的頭發(fā):“別哭了,我拿回它可不是來惹你哭的?!?/br> 我站直身體,哭著看他,發(fā)自肺腑地說:“只有你對我好,只有你一直在幫我。” 他為了我,真的是什么也不要了。 “褚鈺派阿敏帶人來捉我們,我不知能帶你走多遠(yuǎn),但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不能讓你被抓走?!?/br> 我握緊了他的手:“我信你。” “好,你信我便好?!彼Γ骸暗葧何覀兙鸵s路,你們先收拾一下。” 我匆匆吃完了飯,二丫選擇啃了一根黃瓜,并沒吃什么東西。簡單收拾了些東西,因?yàn)橐矝]什么可收拾的,走得匆忙,什么也沒帶。 本來我們坐在馬車內(nèi),阿荊在外面駕車。 “祁公子,阿荊在不換藥,怕是不好了哦。”二丫吃著不知從哪摸到的饅頭。 祁夙冷眼看去:“你如何知道?” 二丫聳聳肩:“這么大的血腥味誰聞不到?哦除了主子有點(diǎn)風(fēng)寒,鼻子不通氣之外。” 祁夙又看了看她,半晌說道:“你是不是昨夜就知道了?!?/br> 二丫如實(shí)道:“是,阿荊回來踩了我們屋子的瓦片,還摔在門口,我知道也不意外啊。”說完,她打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門外傳來二丫的聲音:“喂,你是不是想死?趕緊滾進(jìn)去換藥?!?/br> 阿荊淡漠的聲音:“你駕車我不放心?!?/br> 二丫哼笑一聲:“翻了你揍我不就得了,不然等會兒什么幺蛾子出現(xiàn),你死了車?yán)锟蓻]一個能打的。” 車外安靜了一下,然后阿荊走了進(jìn)來。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已是十分的蒼白了,右肩也染上一片暗色,我猜那是血跡。 “你換藥吧?!蔽疑平馊艘獾膶⒀劬ξ嫫饋?。 等了一會兒,衣衫摩擦的聲音停止。 阿荊對我抱拳,聲音仍舊沙?。骸岸嘀x夫人體諒。” 我擺擺手:“你要是謝,就去謝二丫,她這個人就是不會說話?!?/br> 阿荊點(diǎn)點(diǎn)頭:“屬下明白,二丫姑娘是好人?!?/br> 此時車門外面的二丫打了個噴嚏,惹得我們輕笑兩聲。 —— 我們趕了一上午的馬車,終于在午后時分抵達(dá)了潁川。 看城門樓的規(guī)制,這個城不大卻也不小。 二丫嘀咕一聲:“前朝的后鄉(xiāng)原來已經(jīng)沒落成這副模樣了?!?/br> 我說:“什么后鄉(xiāng)?” 二丫蹙眉看我:“您不知道嗎?大周皇后的家鄉(xiāng)就是潁川?!?/br> 我心口緊了緊,提及大周,我目前對這些的記憶也僅限于周金改朝換代的事情,至于旁的我是記不清了。 “走吧?!逼钯淼脑?,打斷了我們之間的交談。 我們在一處民房落腳,祁夙花了錢將這屋子租了半個月,似乎是要在這里住上一陣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祁夙像是有準(zhǔn)備一樣的帶我逃離,按部就班,不慌不忙的,好似這場出逃是他早已寫好的戲文一樣。 以前每天晚上是褚鈺和我一起吃飯,現(xiàn)在變成了祁夙,有時候祁夙不在,就只有二丫。 我反正是很好奇二丫的真實(shí)身份,雖然她有意隱瞞,但我知道她這個人肯定不簡單。 “我說主子,您看我的眼神在放光呢,想問什么就問。”二丫一邊疊著衣服,一邊淡然道,神色沒有半分閃躲,十分坦然。 我抿抿唇角,開門見山的問她:“你是誰?” 二丫笑笑:“我是你的婢女,奴籍文書都在阿荊手里,還能是誰?!?/br> 我一想,確實(shí)是這樣,哪有世外高人還留個奴籍身份呢,這分明是不太現(xiàn)實(shí)。 二丫側(cè)頭看著我,說道:“我的第一任主人是個賣藥的,自然我就通了藥理,后來他給人治病沒治好,被一個大官殺了,我就被賣到了第二家,第二任主人是個武官,自然我就通了點(diǎn)拳腳,因著武官時常出門,我就又會了騎馬駕車……” “誒停?!蔽掖蛄藗€手勢,二丫就不說了:“你這樣說,我有點(diǎn)尷尬,因?yàn)槲液孟袷裁匆步徊涣四恪!?/br> 二丫淡淡道:“沒關(guān)系,我的歷任主子里你雖然不是最厲害的,但至少你是最好看的?!痹捯纛D了頓,又肯定了一下我的價值:“每天看著就高興,賞心悅目的,還能提高自身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br> 我深以為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的十分有道理?!?/br> “不過……”我狐疑地看著他,試探道:“你就不懷疑我們的身份?”換了一般的侍女,我肯定是不會這樣問她的,但二丫偏偏不尋常。 “有什么可懷疑的?不都是人嗎,生老病死,還能是神仙?” 她的話很實(shí)在,我笑了笑:“我們可不是普通人哦,而且目前在逃命,不過你害怕也沒什么用了,你已經(jīng)上了我們船了?!?/br> 二丫聳聳肩:“我不怕啊,有什么可怕的?!?/br> 我對她的膽色表示很滿意,希望真刀真槍打起來的時候她也能這樣淡定。 在潁川生活了幾天的時間,由最初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慢慢變得淡然下來。 祁夙每天都變著法的給我?guī)Щ貋砀鞣N各樣的小糕點(diǎn),對我說:“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這樣帶你吃遍天下好吃的,然而一直沒有機(jī)會?!?/br> 我享受著這樣悠閑的時光,卻沒想到這樣的時光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在我們準(zhǔn)備啟程去往下一個城的時候,一個人追了上來,單槍匹馬,獨(dú)自一人。 清涼的道口,潁川的城郊,早春風(fēng)涼,道邊已經(jīng)隱隱有了點(diǎn)綠意。 踏踏——馬蹄噠噠的聲音。 來的人是允毓,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更加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敢孤身一人過來。 允毓一身玄衣,就連束發(fā)的發(fā)帶也是烏黑的顏色,有那么一瞬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褚鈺的影子。 彼時阿荊的長刀已經(jīng)出鞘,直指允毓,在外面可沒有什么給郡王面子的說法。 “你比我想象的要來的快上許多。”祁夙淡然道。 允毓冷道:“親王倒是費(fèi)盡了心思,做的這出好戲,可笑某些人還蒙在鼓里?!?/br> 祁夙不緊不慢道:“若非褚鈺做得過分,我本也不想插手這些事情。” 允毓冷聲笑了笑,并沒再反駁什么。 我看著他,問道:“怎么是你?褚鈺呢?”沒道理允毓來了,褚鈺卻沒來。 允毓笑瞇瞇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話音微頓,又提及褚鈺:“至于陛下,現(xiàn)在有些不可抽身的事情要辦,于是我便來了?!?/br> 我說:“你怕是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吧?!痹守购眯膩斫游?,我是不相信的,我可沒忘了在大都的地牢里,我險些被他抹了脖子的事情。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還是不太想看你是因?yàn)榇啦潘赖??!?/br> 我猜允毓的話,大約指的是我肆意出宮逃走,這件事在他看來十分的蠢,而且一旦被抓到肯定是個死。 “所以你來做什么?抓我回去?” 允毓搖搖頭,否定道:“不,我沒那個閑情逸致和你們動手,我只是問你有沒有后悔,如果你現(xiàn)在和我回去,我可以保證你性命無憂。” 時至今日,他竟然問我后不后悔。 我笑笑:“我既然下定決心離開永安宮,就絕不會再回去,我一點(diǎn)也不后悔?!?/br> 允毓揚(yáng)了揚(yáng)眉:“好吧,既然你不肯回去,那就由著你把自己蠢死吧?!?/br> 說著,竟然真的翻身上了馬,陰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絕塵而去。 “他竟然真的走了?!蔽矣悬c(diǎn)驚訝。 祁夙蹙眉看著他遠(yuǎn)去的身影,對我說:“我們也走吧?!?/br> 彼時我還不知道允毓話里的真實(shí)含義,待我日后想起的時候,竟真的開始后悔,我沒有隨他回永安宮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