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六章:出城
屋外寒風呼和,大雪紛飛。 我撇過頭看向窗子,銀白色的月光照進來,一切都顯得那么清冷,而我的胃里如火燒一般的疼,不由得蜷縮在榻上,方才能舒服些。 我知道太后的人不等到我死了,是不會離開的,故而今夜,誰也不會來救我,誰也救不了我。 我并不感到絕望,相反的有些興奮,因為我還沒有真正的死掉,或許死了就再也沒有這些煩惱了。 我就這樣蜷縮在榻上,不知道躺了多久,久到手腳發(fā)麻,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外面有聲音響起。 門板被人推開,繼而我又被陌生的男人扛起來,但這時候我已經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我的嘴里滿是血腥,深紅色的污血被這一扛,再也憋不住了。 我心里想著,看吧,人家好心好意救你,還給人家衣服吐臟了。等會兒若是還有命,可得給這大哥道道歉。 他帶著我從后墻飛出去,腳步輕點就離開了建平宮,看起來很容易,可我若是自己離開這里就太難了。 皎潔的月色灑在我們的身上,我看著不遠處烏漆嘛黑的建平宮,只有依稀的琉璃瓦折射的月光映在我的眼底,除此之外一片死氣沉沉的。 外面冷風吹,我的頭昏昏沉沉,或許也是藥效到了,我終于抵抗不住,昏迷過去。 我想,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肯定在一處溫暖的屋子里,有軟綿綿的被子,還有親切友善的侍女。 但……我是被人捏著嘴巴灌藥灌醒的。 “唔——”我蹙著眉頭,嘴巴里都是被灌的湯藥,苦澀的藥汁流進喉嚨,心都在抽搐。 我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男人蹙著劍眉,嘴巴緊緊抿著,似乎很是緊張。 可剛喝下去,就被他摟著腰夾起來,他急切的拍著我的背,催促著我:“吐,給我吐出來?!?/br> 本來身體就很難受,這光景一折騰便更加的難過了。 我吐了兩口就再也吐不出什么了,湯藥混著不知名的東西,又惡心又難聞。 我跌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獨孤平,你放過我吧。”就算是死,也沒有這么折騰令人難受。 獨孤平的衣襟衣擺皆染著血,此時已經沉為黑色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對我說:“我救你,不是因為你,而是我答應過一個人,救你一命。” 我隨意的用袖子抹了把嘴,也不在乎什么形象,總之現(xiàn)在這屋子里被我吐得,能臭死人。 “哦?你之前不是救了我嗎?”我撫著發(fā)絲想了想,又補充道:“在靖北王謀反的那件事里?!?/br> 獨孤平并不在意我話里的譏誚,只是問道:“你不問我答應了誰?” 我輕聲笑笑,本想說我并不在意這人是誰,但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的改了口:“你答應了誰?” 他蹲下身子,于我視線持平,一字一頓道:“秦子瑾?!?/br> 我聞言,如遭雷擊:“你說……誰?” 他幽深的眼眸緊鎖著我:“秦子瑾,大周的平陽侯世子,他死之前,曾叫我多多照拂你。”他又站起身,離我遠了些:“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故而你的這條命我自當竭盡全力的護著?!?/br> 我仿若是抓到了一條救命稻草,站起身來,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襟:“你說子瑾死前你見過?” 他點點頭:“不錯,清遠野一役,我是要去救他?!彼麌@了口氣,說道:“我本以為我雖然救不了兵敗如山倒,但至少還能救他一命,卻未料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彌留之際了。” “子瑾死前,可有說什么?” 獨孤平道:“將你托付給我,除此之外,來不及說別的了。” 我抿抿唇角,不死心的問道:“真是褚鈺親手殺了他嗎?” 獨孤平并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對我說:“即便不是褚鈺親手,那又怎么樣,他總歸是死在了金周兩國的戰(zhàn)爭中,死在了清遠野對戰(zhàn)褚鈺的戰(zhàn)役里,所以世人說起,肯定也是平陽侯世子死在金王的手里?!?/br> 他說的一點不錯,是不是褚鈺親手殺的又怎么樣,總歸是因他而死,是我太過較真了。 我的心口又痛起來,胃經過剛剛的吐也十分難受。 獨孤平突然對我說:“你喝的并不是致命的毒藥?!?/br> 我聞言,一驚:“那你剛剛讓我吐什么?” 他微微揚眉:“反正為了讓你有中毒反應,不知誰配的藥,也是不好的,早吐早安生?!?/br> 我:“……”所以說,我呆在建平宮其實沒什么事。 這個想法還沒有在我的腦子里過一遍,獨孤平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在一邊語氣涼涼道:“等早上太后的人進屋,你就算不死也得死了。” 我突然想起來碧拂和青珠還在宮里,問及獨孤平,他卻告訴我太后恐怕沒那個心思去懲治侍女。 “現(xiàn)在怎么辦?” 獨孤平看了看我,說道:“還能怎么辦,換個屋子睡覺?!闭f完轉身就走,我只能跟上他的腳步。 等一出門,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處四合院。 “你住里屋,我住外屋。”獨孤平微蹙著眉頭對我說:“暗衛(wèi)一時半刻的追蹤不到這,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br> 我點點頭,完全服從他的安排。 先前嬤嬤逼著我喝下去的藥,不知是誰換的,真的救了我一命,因為若是不換藥,即便獨孤平后來救我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但這個人會是誰呢?我絞盡腦汁想不大出來。 不過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此人也是相當?shù)膮柡α恕?/br> 我的身體還是很難受,半夜開始頭疼肚子疼渾身疼,咬著牙齒挺過來,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方才睡著了。 但還沒睡多久,就被獨孤平吵醒。 我揉了揉眼睛,剛要問,便見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 我機靈的閉了嘴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瞧瞧挪到窗邊,伸出手指在窗戶紙上捅了一下,往外看去,不知外面有什么東西。 我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身下這看起來不大結實的床發(fā)出什么聲響。 半晌,我的手都麻了,獨孤平方才走過來,對我說:“咱們得快點走,太后身邊的暗衛(wèi)追到這了?!?/br> 我說:“你能給我偷件干凈衣服嗎?”我身上這衣服,包括他的,已經臟死了,不光臟還一股味,我怕我還沒跑遠,又吐了。 獨孤平嘴里一邊說我:“你這女人真是麻煩死了?!币贿呌滞庾撸骸澳愕戎?,我馬上回來?!?/br> 然后果不其然,不一會兒的時間,他就“拿”回來了衣服,粗魯?shù)膩G給我,然后瀟灑的轉身出門:“趕緊穿上吧?!?/br> 我不敢怠慢,趕緊把衣服套上,頭發(fā)也沒時間打發(fā)髻,隨便攏在一起用發(fā)帶綁了就出去了。 “走罷,我好了?!?/br> 獨孤平回頭看我,眼底劃過一絲異色,然后對我說:“馬車在后門,等會兒你就裝病就行,咱們得出城?!?/br>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你放心?!?/br> 我坐在馬車里,想著即便我今日從這走了,逃離太后的追殺,但褚鈺回大都了,我也還是要回來的,畢竟怡貴妃還沒倒臺,實在難解我心頭之恨。 出城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許多,我低聲問他:“咱們出城了?” 他回我:“是,因為沒有褚鈺的手令,即便是太后也沒有權利封城?!?/br> 我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他說:“你不是打算好了,褚鈺回大都了,你就回來嗎?” 我聞言,真的震驚了一下,這人的眼睛真毒,竟能猜出別人內心的想法。 “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只是驚訝于你猜對了我的想法?!蔽颐蛎虼浇?,問他:“所以你帶我去找褚鈺嗎?” 未料他說:“你當我是他手下的小兵嗎?我才懶得把你送過去呢,他若是想來找你,就自己找過來?!彼吆撸骸盃斂刹幌胨藕蛩??!?/br> 我默了默,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于是我跟著獨孤平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喚作溪綠鎮(zhèn),因為鎮(zhèn)子里有一條小溪,溪水呈淡淡的綠色,故而得名。 鎮(zhèn)風淳樸,看獨孤平對這里輕車熟路的樣子,像是經常來的人。 所以當他將我領到一處平房時,我也沒有震驚太多。 他對我說:“這就是我的住處。”然后一臉平靜的吩咐我:“院子里屋子里該收拾的活計,不要讓我吩咐,你手腳麻利點?!?/br> 我愣了愣,感情這廝將我當成了丫鬟,還說什么看在子瑾的份上照拂我,救我命,看來也都是嘴上說著好聽。 “好,老爺,奴婢知道了?!蔽依淠目粗?。 他唇角微勾,心情很是舒暢,看來對我的說辭很是滿意。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他背過手,走進了屋子。 果然進了屋子之后,他躺在搖椅上,吩咐我:“先把炭火升上,然后掃掃地,擦擦桌子,等會兒劈劈柴把火生了,晚飯我想吃小雞燉蘑菇……” 我:“……”褚鈺,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被這個人使喚死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