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一章:失望
淚眼婆娑間,我看見褚鈺用那種失望的神情瞧著我,似乎很不解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其實(shí)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王上怎么就篤定是我呢?”我擦干了眼淚,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褚鈺蹙眉冷道:“若是宮里翻了個底朝天什么結(jié)果都沒有,能想出這么聰慧法子的人,除了你不會是別人?!?/br> 我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王上對我還真是有信心。”我嘆了口氣,又道:“可我遠(yuǎn)沒有王上想的那么聰慧,否則當(dāng)日我的孩子也不會死于非命了。” 褚鈺抬眸瞧我,淺棕的桃花眸里滿是復(fù)雜神色,他說:“孤已賠了你一條命,鈕鈷祿家的大爺還不夠嗎?如今變本加厲連一個幼子也不放過了?” 我挺直了脊背,目光同他相接,并不躲閃分毫:“在我的眼里,即便是鈕鈷祿家全都死光了,也不足以賠我兒性命。” 褚鈺緊蹙著眉頭:“蘇平珺,你變了?!?/br> 我哼笑:“怎么?王上要處死我了嗎?” 褚鈺緩緩走近我,近到我們的氣息開始相接,我轉(zhuǎn)身欲要逃離,卻被他一只手就拎住了脖頸。 “孤該殺了你?!?/br> 我看著他:“平珺求之不得?!?/br> 他的手倏然收緊了,衣襟緊緊勒住我的脖子,空氣漸漸稀薄,我連掙扎都懶了,褚鈺會殺了我嗎? “為什么不求孤?”他突然住了手,空氣又灌進(jìn)我的鼻腔。 我壓下心底的失望,說道:“我說了,我對王上已別無所求。”微微抬眸看著他,冷笑著含沙射影道:“我對王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無半句假話?!?/br> “你一定要觸怒孤?就這么想死?” “我的命由不得我,不是嗎?”我冷聲笑笑:“死于不死都是王上說的算?!?/br> 褚鈺驀地冷笑一聲,對我說:“孤此前是過于縱容你了,你以為之前的事孤會不曉得是西夏摻和的?你們未免太高估自己了?!?/br> 我聞言,心里一驚,褚鈺直到赫連珊和西夏摻和之前的事,那可不妙了,難道是允濟(jì)告了密? “你以為允濟(jì)能瞞得過孤?”褚鈺冷笑著瞧我:“莫說是金國,便是九州里的任何一個地方,只要孤想知道什么,就不會被誰瞞住。” “你,你想怎么樣?”我驚詫了片刻,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怕他殺我,也不怕他折磨我,我只怕他對赫連珊怎么樣。 褚鈺好整以暇的立著,似乎很滿意我的驚慌失措,他揚(yáng)了揚(yáng)眉,對我說道:“你肯定害怕孤對西夏使壞,也害怕孤去對付赫連珊,對不對?”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此時的他如同一個睡醒的惡魔,即便是同他說話,也會感到十分的害怕。 我倏然跪在地上,低聲道:“只要你能放過西夏,放過赫連珊,你想怎么我都不會有二話?!?/br> 褚鈺驀地輕笑,也不知是是不是在贊賞我:“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br> 我低頭等著他的話。 “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毒死孤的幼子,又是怎么銷毀證據(jù)的,只要你說,孤肯定饒赫連珊不死?!?/br> 我抬眸瞧他,發(fā)現(xiàn)他滿臉興味,應(yīng)該是真的好奇。 我抿抿唇角,說道:“王上可會說話算數(shù)?” 褚鈺揚(yáng)眉只道:“孤的耐心有限?!?/br> “是鈴蘭?!蔽乙ба溃瑢⑹虑楹捅P托出,包括我如何誆騙太后在長信宮里種風(fēng)鈴草,如何在風(fēng)鈴草里混入鈴蘭,又如何的暗示孟苓把鈴蘭碾碎了夾在香囊里帶進(jìn)徽秀宮。 褚鈺越聽眸色越暗,聽我說完,他意味不明的說:“蘇平珺,你確實(shí)非常聰明,這計(jì)劃天衣無縫,若非孤猜是你所為,單單是證據(jù)便誰也找不到?!?/br> 我低聲道:“王上說會饒赫連珊不死……” “你放心,她現(xiàn)在還死不了?!瘪意暶炅艘幌率稚习庵福骸暗屢粋€人生不如死,你可不如孤有經(jīng)驗(yàn)?!?/br> 我聞言瞪大了眼睛,欲要起身,褚鈺卻直接大步走出了屋子,我追出去,被侍衛(wèi)嘭的一聲關(guān)了門。 “褚鈺!你不能對她下手!”我拍著門高呼,氣褚鈺的言而無信。 可我除了聽?wèi)?yīng)門女侍道一聲恭送王上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接連兩日,大都又下起大雨,屋內(nèi)昏暗又潮濕,整個身體都十分的不舒服。 我倚著床柱,側(cè)耳聽窗外雨打過池塘水面的滴答聲,河蓮已到了孕育的時節(jié),花骨朵亭亭玉立在水面,帶著一點(diǎn)矜傲的姿態(tài)。 褚鈺將我禁足,但又不罰我,這種不確定性,讓我的內(nèi)心很不安,這兩日我?guī)缀鯖]有怎么合眼,腦筋也是十分的疼。 現(xiàn)在隨便一個什么消息都好,哪怕是來個人進(jìn)來給我端碗毒藥也行,可是沒有。 吱呀——外面的大門開了,我驚得立馬起身,眼前卻開始發(fā)黑,待扶住桌角緩了一會兒才恢復(fù)神智。 “給貴人請安?!?/br> 來的人是江成。 我斜睨著他,問道:“大人可是來送我上路的?” 江成陪笑道:“貴人言重了,老奴是來帶貴人去見一個人的?!?/br> 我蹙緊眉頭,想他既然不是奉褚鈺的命令來殺我,此番又要帶我去見人,難不成是赫連珊? “瑾夫人現(xiàn)下如何?” 江成拱了拱手,如實(shí)道:“瑾夫人如今禁足鐘粹宮,暫無大礙?!?/br> 我抿緊唇角,想了想方道:“勞煩大人撿能說的消息,告知一二。” “貴人客氣,此番是大格格領(lǐng)的罪,王上命老奴帶著貴人去瞧她最后一面?!苯刹痪o不慢的說著。 我不敢置信道:“大格格?孟苓?” 江成頷首,肯定我的話。 “我要見王上?!?/br> “貴人聽老奴一句,此番您若是不讓大格格領(lǐng)罪,死的就一定是瑾夫人?!苯傻吐曊f著:“說句逾越的話,雖然此事宮里的娘娘們都摘不干凈,但貴人當(dāng)明白,若真的殺一個人來堵住鈕鈷祿家的嘴巴,王上不會殺貴人,卻一定會殺瑾夫人。” 我沉默著,半晌方道:“容我換身衣服,隨大人前往?!?/br> “貴人客氣。”江成拱手,退出屋子。 我回到屋子里,壓住心中的悲憤,換了一身湖青色的裙裾,然后拿了一把姜黃的油紙傘,但出了門就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晴了。 “大人,走罷?!?/br>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宮里冷清了許多,一路上莫說是妃嬪,就是半個侍女也未曾見到。 此前宋衡是在地牢,如今去見孟苓,進(jìn)的是天牢,一如既往的昏暗,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牢官將我?guī)У阶詈笠婚g牢房,囑咐道:“這幾日陰雨連綿,牢中涼氣重,娘娘還是快些出來,莫要著了涼?!?/br> 我微微點(diǎn)頭,牢官拿出鑰匙,將門上落的三個鎖依次解開,然后示意我進(jìn)去。 這間牢房帶著個小窗戶,氣味沒有之前的那些重,孟苓坐在稻草鋪成的床上,見我來了,秀麗的小臉一笑,帶著點(diǎn)喜色。 “你穿這件衣服真好看,像你房里的那盞汝窯青瓷的杯子?!?/br> 我看著眼前這個還很稚嫩的小姑娘,說道:“我可以再去求求他?!?/br> 孟苓搖了搖頭,對我說:“我既然已經(jīng)坐在了這里,就不必誰在為我求情。” 有時候我和孟苓說話,時常會忘了她還是個孩子,她實(shí)在是表現(xiàn)的太過早慧了。 “你不必可憐我?!彼蝗怀雎暎瑢ξ艺f道:“你能來和我說說話,已是對我最大的好了?!?/br> 我說:“你本是怡貴妃的女兒,又是褚鈺的大格格,以后的生活會更好,不該如此糊涂?!?/br> 人就是這樣的虛偽,我一面暗示她去殺了那個孩子,一面又可憐她,教導(dǎo)她不該如此犯傻。 孟苓哼笑一聲,我以為她是在嘲諷我,心道若是她此刻能痛罵我一番就好了,但她沒有。 “可我不是她的女兒?!泵宪咔浦?,眼底帶著笑意:“而且這件事王上王后都曉得,就是不說?!?/br> 我確實(shí)是被這個消息驚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語言。 “你并非怡貴妃親生?” 孟苓點(diǎn)點(diǎn)頭:“對,那年六月怡貴妃確實(shí)雙生過孩子,但那兩個孩子都死了,恰好宮里一個女人生了孩子,我便被抱過去李代桃僵,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估摸是看在鈕鈷祿家的勢力份上,而我的生母只是個別國送來的美人,一杯毒酒了卻了終生?!?/br> 我聽了,內(nèi)心很是沉重,我從未想過還會有這個內(nèi)情。 孟苓見我的模樣,拄著下巴輕聲笑笑:“你猜猜為什么要抱個女孩兒?” 我蹙眉,說道:“抱個男孩兒涉及到王位繼承,王上不會同意,太后更不會同意,抱個女孩兒至少還是王上大格格,到時候等你成年恐怕還能撈些好處。” 孟苓點(diǎn)頭輕笑:“說得對,所以我是不后悔的,即便是為了我的生母,她的孩子也必須死,我就是要讓她也嘗嘗至親死亡的感覺?!?/br> 我啞然的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之前江成的那番話,確實(shí)是止住了我為孟苓求情的想法,我不能讓赫連珊死。 “對不起?!蔽覍γ宪哒f。 “謝謝你?!泵宪呷绱嘶匚?。 從大牢里出來的那一刻,天邊又下起了大雨。我看著眼前迷蒙的雨霧,心里感慨萬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