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防狼
“不要去”草叢中傳出虛弱的男聲“危險(xiǎn),危險(xiǎn)?!?/br> 聽他說話的語調(diào),倒像是個正常人。白小舟扒開草叢,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身上穿著黑色的警服,嘴角被劃了一道,傷口一直延伸到耳根下,乍一看還以為是裂口。 “你,你是警察?”白小舟忍住心中的恐懼,將他扶起來,卻發(fā)現(xiàn)他的左腳已經(jīng)沒有了,身下的泥土吸滿了血,呈現(xiàn)出一種近似于黑的紅色。 “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將左手按在他的胸口,血止住了,但失血過多,如果再不輸血的話,她無力回天。 “陰謀,都是陰謀?!本熳プ∷囊陆蟆拔?,我胸口里有拿出來” 白小舟伸手在他懷里摸了摸,摸出一張照片來,已經(jīng)被鮮血染得通紅,上面是一個笑意盈盈的女孩。 “她是誰?” “我的,我的未婚妻?!本斓穆曇魸u漸弱下去“替我跟她說說我對不起她去地下室出去的路” 后面的話他沒能說出來,也永遠(yuǎn)都說不出來了。白小舟探了探他的鼻息,將他輕輕放進(jìn)草叢中,用雜草將他覆蓋起來。 “jiejie,那邊,那邊還有幾個警察叔叔?!毕馁庵钢胺?,白小舟側(cè)過頭,看見幾個警察正在互相搏斗,眼神兇狠,渾身浴血,那是真正的生死之搏,不置對方于死地不肯罷休。 “別出聲。”白小舟說“我們快走?!?/br> 她彎著腰,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繞過花圃,忽然“咔噠”一聲,白小舟頭皮一麻,轉(zhuǎn)頭看向夏兮,夏兮連忙搖頭。 咦?是誰踩了枯枝? 草叢猛然一響,一個人跳了出來,身上的病號服已經(jīng)破爛,其中一只眼眶空洞洞的,還在往外淌血。他兇神惡煞地?fù)溥^來,將白小舟壓在身下,朝她的肩膀咬下去。劇烈的刺痛從右肩傳來,雖然隔著衣服,還是被他咬下一大塊皮rou。 白小舟用手臂抵著他的喉嚨,反手從背包下抽出防狼噴霧劑,往他臉上一噴,他捂著眼睛跳起來,白小舟乘機(jī)爬起,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夏兮喊:“jiejie,小心前面!” 她抬起頭,看見那兩個互毆的警察并肩站在面前,手中拿著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她的額頭。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被槍口指著了,如果你問白小舟,被人拿槍指著的感覺如何,她一定會說簡直糟糕到了極點(diǎn)。 “怪物?!本爨馈肮治餁ⅰ?/br> “殺”字還沒說出來,兩人背后挨了一拳,直挺挺地倒下,露出后面另一個穿警服的人,他臉上有道巨大的傷痕,從左眼角一直拉到右下巴,皮rou還翻著,往外不停地流血。他大口地喘著粗氣,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瞪著兩人:“你們是誰?是人是鬼?” 終于有清醒的人了。白小舟喜不自勝:“我,我是051的,我的領(lǐng)導(dǎo)是司馬凡提,司馬凡提你認(rèn)識嗎?” “司馬的下屬?”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又瞥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少年:“我憑什么相信你?” “這”這下子可把白小舟給難住了,思齊好歹有協(xié)警證,她什么都沒有。 警察沉吟片刻,忽然問:“051的人都進(jìn)來了嗎?老鄭呢?” “老鄭是誰?”白小舟傻乎乎地問。 “你們所的法醫(yī)。” “我們所的法醫(yī)不是秦哲銘嗎?”這個時(shí)候白小舟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考驗(yàn)自己。 警察算是勉強(qiáng)相信了他,將倒在地上的兩個警察一手一個扛起來,大步往前走,白小舟問:“你要帶他們?nèi)ツ膬海俊?/br> “藏起來,免得被怪物襲擊了?!?/br> 說罷,沖進(jìn)不遠(yuǎn)處的廁所,在里面檢查了一通,確認(rèn)安全之后,將兩人安放妥當(dāng),鎖上了廁所的門。 “走吧,我?guī)銈兂鋈??!彼鄯颠^來,對兩人說。 “我不能走,我朋友還在重癥樓里?!?/br> “重癥樓?”他皺了皺眉“我勸你不要去,且不說那些怪物了,里面還關(guān)著好幾個殺人魔,你們不過是兩個孩子,還是離開的好?!?/br> “不行,我不能拋下他們獨(dú)自逃走?!卑仔≈蹖⑾馁馔平o他“你把他帶出去吧?!?/br> “我不要?!毕馁廪D(zhuǎn)身抱住她“jiejie,我不要離開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夏兮,別任性?!?/br> “jiejie,求求你了,別趕我走?!毕馁饫囊聰[“我認(rèn)得重癥樓里的路,我還知道去地下室的路。” “我不能讓你去冒險(xiǎn)?!?/br> “地下室?你知道地下室的路?”警察忽然拉住夏兮,夏兮怕得直往白小舟身后躲。白小舟奇怪地問:“你也知道地下室?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警察看了看兩人,沉默片刻:“我是本市的特警,幾天之前我所在的部隊(duì)接到一項(xiàng)任務(wù),精神病院發(fā)生了事故,需要搜救幸存者。上峰給了我們一張精神病院的結(jié)構(gòu)圖,為了防止關(guān)在這里的重癥精神病人逃出去,病院只有兩個出口,一個是前門,另一個在地下室,地下室就在重癥樓的底下。我們的計(jì)劃,是最后搜索重癥樓,然后從地下室出去?!?/br> “為什么精神病院會有地下室?如果是用來關(guān)重癥病人的,又為什么會修建出口?”白小舟問。 “地下室是停尸房,方便運(yùn)送尸體?!本烀空f一句話都要牽動臉上的傷口,血流如注。他皺著眉,額頭上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們進(jìn)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普通的事故。醫(yī)院里到處都是怪物?!?/br> 白小舟將手伸到他面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問:“你要干什么?” “給你治傷?!?/br> “怎么治?”警察一臉懷疑。 “你放開就知道了?!?/br> 警察盯著她的眼睛,或許是她的表情太純良了,他放開了她的手腕,任她將左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傷口有癢癢麻麻的感覺傳來,像有什么東西從每一個毛孔鉆進(jìn)去,在皮膚里游走。 “好了。”白小舟像剛剛跑完了一萬米,委頓在地,警察摸了摸自己的臉,驚得瞪大眼睛,那么嚴(yán)重的傷,竟然連一點(diǎn)兒痕跡都沒有留下,這個女孩是異能者嗎? 原來051的傳聞是真的。 他將她扶起來說:“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救你的朋友?!?/br> “可是”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我的任務(wù)就是搜救幸存者,如果你朋友還活著,我就有職責(zé)救他出去。”他說得斬釘截鐵,白小舟心口一熱,眼睛有些酸?!爸x謝你。” 警察沒有回答,過了一陣,低聲說:“我叫譚光赫?!?/br> 譚光赫?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說過。 “那就是重癥樓?!毕馁庵钢胺秸f。兩人抬頭,看到一座老舊的樓房,或許是年代久遠(yuǎn)的緣故,上面的磚瓦呈現(xiàn)一種淡淡的黑色。就在這個時(shí)候,三樓里忽然飛出一件東西,在天空中拋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朝三人頭頂落下來。 “小心。”譚光赫將她推開,抬手接住那東西,竟然是一只手電筒。玻璃已經(jīng)碎了。 “是思齊的手電筒!”白小舟將手電奪過來,焦急地往上張望。“嘩啦”一聲脆響,樓上的某扇窗戶破了,一個人撲在窗臺上,正在奮力掙扎。 “思齊!是思齊!”白小舟大叫“思齊!是我!” 瞿思齊像沒聽到她叫似的,艱難地?fù)纹鹕碜?。一雙手從窗戶里伸出來,抓住他的衣服,將他狠狠拉了回去。 “思齊!”白小舟瘋了一樣沖進(jìn)樓,夏兮嚇了一跳,連忙跟上去,緊緊抓住她的胳膊:“jiejie,別離開我!” “別沖動?!弊T光赫端起槍械“你們跟在我后面?!?/br> 重癥樓里出乎意料的安靜,才走了幾步,譚光赫忽然停下步子。白小舟一驚,輕聲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譚光赫轉(zhuǎn)過身,推開旁邊一間病房的門,看見了宛如人間地獄的一幕。白小舟忍不住要失聲尖叫,但最后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為什么” “是割喉天使。”譚光赫壓低聲音道,白小舟想起之前在報(bào)紙上曾看過的報(bào)道,那是七年前的事了,c市出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連環(huán)殺手,他專門割人的喉嚨,下手快狠準(zhǔn),每殺一個人,他都會在殺人現(xiàn)場留下一個巨大的血“w”人們稱他為割喉天使。這個殺人魔非常聰明,在現(xiàn)場留下如山一般多的線索,但每一條線索都是假的,會將警方引入歧途,整個c市的警方都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直到最后,是051的司馬凡提將他抓住。原本以他的罪行死一萬遍都不為過,但因他被檢查出有嚴(yán)重的精神分裂而作罷,關(guān)進(jìn)了精神病院。 “他逃出來了?!卑仔≈鄣穆曇粼陬澏?,那個惡魔曾在媒體面前揚(yáng)言,說自己是為了殺戮而生。他如果得以逃脫,第一件事肯定是殺司馬凡提報(bào)仇,難道司馬已經(jīng) 樓上傳來一聲慘叫,白小舟大驚失色:“是思齊!他肯定是碰到割喉天使了!” 三人跑上三樓,果然看見陰暗的樓道里瞿思齊正和一個人打斗,兩人都像瘋了,勇不畏死。譚光赫舉起槍,對準(zhǔn)了和瞿思齊打斗的那人,正要扣動扳機(jī),白小舟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等等!” “怎么?” “那個人”白小舟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那個人好像是朱翊凱!” 她舉起電筒,在那人臉上晃了一下,果然是朱翊凱。她忙大叫:“思齊、凱子,你們在干什么?快停下來!” 沒有人回答,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只有凜冽的殺意。 “他們瘋了?!毕馁廨p輕地說。 “譚警官,怎么辦???”她側(cè)過頭去問譚光赫,譚光赫遲疑了一下,放下槍,從綁在腰上的裝備里拿出一把造型精巧的小槍。白小舟嚇了一跳:“這是什么?” “麻醉槍?!彼抗庀?,舉槍,瞄準(zhǔn),射擊,一氣呵成,兩顆小型針頭準(zhǔn)確無誤地射進(jìn)朱翊凱和瞿思齊的手臂,兩人動作一頓,踉蹌幾步,倉皇倒地。白小舟掰開他們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他們的瞳孔,兩人的瞳孔都細(xì)如針眼。 “奇怪”她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譚光赫看著她問:“你朋友嗑藥?” 白小舟搖頭道:“他們連煙都不抽?!?/br> 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兮舉起手電,晃了晃譚光赫的眼睛。譚光赫怒道:“你干什么?” “你的瞳孔也比普通人要細(xì)?!卑仔≈蹖⑹蛛娡策f給他“你再看看我的?!?/br> “看來,我們都被人下藥了。”譚光赫面色凝重“我開始懷疑。” “你懷疑,我們并不是真的遇到了怪物,而是中毒之后的幻覺?”白小舟有些想不通“我們是什么時(shí)候被下的毒?又為什么會恢復(fù)神智?” “不管怎樣,先出去再說,你扶一個,我扶一個,小子,你帶路?!?/br> 譚光赫將朱翊凱扛在肩上,白小舟將瞿思齊扶起來,頓覺身上壓了千斤,又被壓得蹲下去:“思齊這小子,看起來那么瘦,居然這么重?!?/br> “我來吧?!毕馁饪雌饋韨€子矮,力氣居然很大,扶著一百多斤的瞿思齊還能走得很輕松。 “啪。”有什么東西落在后頸窩,白小舟摸了摸,很黏。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用手電照了照,竟然是血。她本能地抬起頭,赫然看見一張獰笑的臉。 在這個充滿詭異氣氛的精神病院中,在這個陰暗的樓道里,突然看到這樣一張臉,白小舟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了。天花板上有一個通風(fēng)口,那個人正是藏在通風(fēng)口中,頭發(fā)很長,血滴順著他的頭發(fā)往下滴落“啪”的一聲落在她的眼睛里。 白小舟想要尖叫,但喉嚨中像被灌了鉛,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那人雙腳盤著吊燈,身子往下一沉,抓住白小舟,拉了上去。她如夢初醒,高聲呼救,譚光赫連忙扔下朱翊凱,掏出槍朝上開槍,但終究晚了,白小舟被拉進(jìn)了通風(fēng)管道中。譚光赫在墻上點(diǎn)了幾點(diǎn),抓著通風(fēng)口邊沿上去,兩頭的管道又深又長,彎彎曲曲,少女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 “怎么樣?”夏兮焦急地問。 “管道太窄,我進(jìn)不去。” “讓我去吧。” “你去只是送羊入虎口。”譚光赫跳下來問他“剛才那個人是誰?” 夏兮顯得有些不安地說道:“他,他是關(guān)在三樓第六號病房的孔廣森?!?/br> “孔廣森?”譚光赫咬了咬牙問“就是那個傳說中專殺少女的變態(tài)?” “這里是重癥樓啊,每一間病房里關(guān)的都是有嚴(yán)重暴力傾向的病人?!毕馁獍蟮馈白T警官,求求你,救救jiejie,求求你?!?/br> 譚光赫沉吟片刻,將旁邊的病房檢查了一通,確定沒有危險(xiǎn)之后對夏兮道:“你和這兩個小子就躲在這里,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br> “我要跟你一起去?!毕馁庾プ∷男渥?,他一臉不耐煩:“我不能帶著你這個累贅,你藏好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br> 少年委屈地咬著下唇,譚光赫拍了拍他的頭:“在這里等我,等我救出那女孩就來接你?!?/br> 少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靠著墻坐下來,眼中滿是不安和無助。譚光赫沒心情照顧他的情緒,將門輕輕關(guān)上,朝第六號房跑去。 第六號房在長廊的另一邊,房門緊鎖,門里響起女人的尖叫。他朝門鎖開了幾槍,一腳將門踢開,大喊:“不許動!” 白小舟被綁在鐵架子床上,孔廣森手中拿著一把手術(shù)刀,病房四壁布滿了飛濺的血跡。他望著譚光赫,尖聲大笑起來。在那宛如魔鬼的笑聲中,他的臉在譚光赫眼中驀然變形,變成一個身高兩米,渾身血紅,皮膚上布滿嘴巴的怪物,那些嘴巴一起開口大笑,笑聲像魔咒一般鉆進(jìn)他的耳朵,在他的腦袋里盤旋轟鳴。 怪物,他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