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與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不同，此時的遼東尚積雪三尺。

    以往這個時候，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高麗人，會躲在封的密密實(shí)實(shí)的房屋里，如同妖獸冬眠一般，躲過寒冬，等待春暖花開到來。

    而今年，他們大部分人，不得不頂著風(fēng)雪出門，在冰天雪地里打柴打獵，艱難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因?yàn)檫@片遼闊但物產(chǎn)貧瘠的土地上，比往年多了三十多萬秦軍。

    本來以遼東的產(chǎn)出，除了供養(yǎng)高麗國主及貴族外，普通百姓尚能維持生計。

    秦軍既然來了，占領(lǐng)了此地，自然以供養(yǎng)秦軍優(yōu)先，其次是投靠秦軍的高麗貴族。

    至于普通高麗百姓，除了他們自己，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舉遼東之力供養(yǎng)秦軍尚且勉強(qiáng)，哪有余力顧及他們？

    若不是入遼東時，楊端和特意派人將東北征遼府的所有物資裝車帶上，別說高麗人，就連三十萬秦軍，都得餓死一半。

    只是秦軍帶的物資，跟高麗人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

    甚至楊端和為了籠絡(luò)手下，鞏固國主之位，默許秦軍劫掠高麗百姓。

    沒了軍紀(jì)約束的秦軍，可是給這片土地帶來了足夠的苦難。

    高麗人不是沒想過反抗，然而實(shí)力相差懸殊，敢反抗的，全部變成了一條幽魂，用來警示茍延殘喘的高麗百姓。

    今日大雪紛飛，一輛馬車自南而來，從遼省行向高麗。

    不少正在山林之間苦苦掙扎的高麗百姓，看見這輛馬車出現(xiàn)在眼前，心神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

    有人赫然發(fā)現(xiàn)，這輛馬車看似行走緩慢，卻在不經(jīng)意間遠(yuǎn)去，消失不見。

    待馬車消失，看到這幕的高麗百姓，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有人“頓悟”，不顧雪地冰寒，跪在地上，面露狂熱之色，高聲呼道：“是天神，天神降臨來解救我們了?！?/br>
    馬車?yán)?，一名身穿樸素衣物，面冠如玉的青年儒生，似有所感，微微皺眉，嘆了口氣道：“妖魔橫行，苦的終究是良善百姓?！?/br>
    馬車內(nèi)，坐在青年儒生對面的張良，聞言一笑道：“顏圣何必嘆氣，你我此來，順帶就能解救了這群百姓，難道不應(yīng)該因此而欣喜嗎？”

    被稱為“顏圣”的青年儒生，意味深長望了張良一眼，問道：“此地離平壤尚有多遠(yuǎn)？”

    張良掀開遮擋風(fēng)雪的簾子，往馬車外看了一眼，略微思尋了一下，回道：“稟顏圣，約三百余里?！?/br>
    青年儒生“顏圣”聞言道：“遼東情況如何也看了，既相距不遠(yuǎn)，那就加快速度，早一日到達(dá)平壤，這些無辜百姓早一日解脫。”

    話剛落音，整輛馬車，連著馬和車廂，迅速飄浮至半空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

    片刻后，馬車落在一座城墻高達(dá)十丈的城池面前，城墻上刻著兩個古篆大字“平壤”。

    “顏圣稍等，在下去叫門，”張良朝青年儒生說了一句，掀開馬車門簾，跳下馬車，奮進(jìn)全力，朗聲喊道：“儒家顏回圣賢駕到，請楊端和國主出來相迎。”

    平壤城內(nèi)，高麗王宮，正在與嬪妃嬉戲的楊端和，頓時打了個激靈。

    儒家圣賢？

    楊端和腦海里剛浮現(xiàn)這四個字，隨即臉色一變，將嬪妃一把推開，順手拿起用紫貂皮縫制而成的大衣往身上一披，帶著一隊護(hù)衛(wèi)，匆匆忙忙趕往城門口。

    最先映入楊端和眼中的，是站在馬車面前的張良。

    感受著張良身上那幾乎不加掩飾的宗師境氣息，楊端和神色一凜，隱隱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張良亦看到了出現(xiàn)在城墻上的楊端和，朗聲道：“閣下可是楊端和國主？儒家圣賢顏回在此，還不快快打開城門迎接？”

    楊端和聞言頓時神色不定，面露猶豫。

    此時一只宛若玉石的左手，從馬車內(nèi)伸出，將門簾掀開，一道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馬車前。

    楊端和腦袋一嗡，一陣恍神，只覺得整個天地間，無處不是顏回。

    顏回溫和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是楊端和國主嗎？”

    楊端和緩過神來，急忙行禮道：“是是是。在下正是楊端和，楊端和拜見顏回圣賢?！?/br>
    “來人，快快打開城門，迎顏回圣賢入城?！?/br>
    楊端和一邊吩咐手下打開城門，一邊飛快跑下城墻，站在城門處，伸手示意道：“外面寒冷，請圣賢隨在下入城進(jìn)宮，躲避風(fēng)寒。”

    在楊端和親自引路下，馬車入了平壤城，進(jìn)了高麗王宮。

    ……

    楊端和親手將一杯熱茶奉到顏回面前，恭聲道：“不知圣賢大駕光臨，所為何時？”

    顏回望了張良一眼，后者會意，輕咳一聲道：“不瞞國主，今日顏回圣賢與在下來此，是想邀請您一起反秦?！?/br>
    楊端和訝然看了張良一眼，問道：“怎么個一起法？”

    張良一臉正色道：“秦失其德，百姓早已不堪其苦，今有我主劉季，應(yīng)天命而生，得儒家之助，順應(yīng)天命反秦。”

    “我主聽聞國主因不滿秦國君臣暴虐，倒行逆施，命在下與國主共商伐秦大業(yè)?！?/br>
    楊端和沒有回應(yīng)，而是看向顏回，卻見顏回目視張良，示意以張良為主。

    張良見狀，想進(jìn)一步勸道：“國主可知秦皇政已晉階天人境……”

    楊端和當(dāng)即打斷道：“不必說了，我可以答應(yīng)你。”

    張良聞言略微這些失神，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

    在知道顏回跟他一起來時，張良就知道這趟十拿九穩(wěn)了。

    不過在他的設(shè)想中，要說服楊端和，少不得威逼利誘，手段盡出，沒想到竟會這般輕松。

    這個念頭剛在張良腦海里閃過，卻聽楊端和再次說道：“不過我有幾個條件?！?/br>
    張良輕笑一聲：“愿聞其詳?！?/br>
    楊端和面色平靜道：“閣下與儒家此來，想必看重的并非在下，而是那數(shù)十萬大軍?！?/br>
    “大軍交給你們沒有問題，在下斗膽請顏圣指天發(fā)誓，善待他們?！?/br>
    張良剛想拒絕，卻聽顏回淡然回了一句：“可?！?/br>
    楊端和躬身朝顏回行了一禮：“在下多謝顏圣體諒?！?/br>
    顏回端立不動，沒有反應(yīng)。

    未免尷尬，張良上前一步問道：“國主可還有其他條件？”

    楊端和沉聲道：“另外兩個，是在下的私人請求。”

    “其一，若在下歸順，請儒家花費(fèi)一點(diǎn)代價，助在下晉升宗師境?！?/br>
    “其二，歸順后，不論是為了在下，還是為了貴主，在下不想繼續(xù)領(lǐng)兵，請求貴主給個榮華富貴，安享余生?！?/br>
    張良想了想回道：“第二個條件，在下現(xiàn)在就能答應(yīng)國主，第一個條件，在下不敢保證。”

    楊端和聞言面無表情，臉上看不出喜怒。

    坐在一旁的顏回，突然一指點(diǎn)在楊端和額頭上。

    楊端和只覺轟的一聲，腦海中一縷神念誕生，身體隨意進(jìn)行難以描述蛻變。

    從今日起，宗師境成。

    閉上眼睛，略微鞏固了一下新境界，滿臉狂喜的楊端和，單膝跪地，高聲道：“在下拜謝顏圣?！?/br>
    顏回淡然的聲音響起：“盡快率大軍南下，上天有好生之德，別忘了撥一些物資，送予那些無辜的高麗百姓?！?/br>
    話剛落音，顏回整個人消失不見。

    ……

    史載秦二世六年春，三十萬秦軍齊換甲，改旗易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