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嘴里這么說，還是讓人叫了馮氏過來。

    沈穆清自然是很聰明地回避了。

    走出閑鶴堂，遇到了帶著孩子來請安的王溫蕙。

    她望著沈穆清微微地笑，低聲地道：“做得好！”

    想到昨天晚上來來去去竟然沒有看見半個(gè)人影除了王溫蕙，還有誰有這個(gè)本領(lǐng)。

    她直視著王溫蕙的眸子，笑道：“昨天真是謝謝大嫂為我引路！”

    王溫蕙一怔，然后輕笑而去。

    回到疊翠院，英紛立刻快言快語地道：“三少奶奶，我話說在前頭。您可千萬別派我去服侍那個(gè)馮姑娘我脾氣不好，怕自己忍不住下藥把她給藥死了?！?/br>
    沈穆清哈哈地笑：“我屋里的人金貴著，怎能讓她使。她要使喚人，可以，讓你們?nèi)贍敵鲥X給她買去?！?/br>
    英紛這才解了氣，眼珠子亂轉(zhuǎn)，道：“三少奶奶，我看這屋里的東西，得早點(diǎn)轉(zhuǎn)出去才是。”

    “說到這個(gè)，”沈穆清笑道：“我派你的活你好像還沒有做完，竟然還敢和我在這里討價(jià)還價(jià)。”

    英紛聽了嘻嘻地笑，然后一溜煙地跑了。

    沈穆清就坐在炕上看閑書。

    誰知道，她剛翻了兩頁，馮氏就氣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

    “穆清，你怎能幫季敏納妾？”她厲聲地質(zhì)問沈穆清。

    沈穆清一臉慌亂地下炕，道：“娘，我，我不是有意的男女授受不親，相公和五表妹這樣，這要是傳了出去，相公不過是給人嘲諷兩句，可您讓五表妹怎么做人??！”

    馮氏聽了，雖然臉上微霽，眼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我最恨的就是納妾……老二那個(gè)野馬性子我都管得住，誰知道最聽話的季敏竟然……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娘，”沈穆清扶了馮氏坐到炕邊，低聲地安慰她，“我們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有誰敢笑！我只是怕委屈了五表妹?！?/br>
    “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就算是自己的親外甥女，馮氏也毫不客氣，“她沒有讀過《列女傳》？她沒有讀過《女誡》？要是知道羞恥，就應(yīng)該沉下去不起來才是。這下好了，什么都給婆婆說中了……”

    馮氏哭，沈穆清也趴在馮氏的膝頭哭。

    “娘，我這也是沒有法子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相公還去五表妹那里了……與其這樣私下授予，還不如成全了他們，保全了相公的名聲……”

    “你說什么？”馮氏聽得一怔，淚珠子掛在腮邊也顧不得擦：“你說的可是真的？”

    沈穆清被淚水沖洗后的眸子如湖水般清澈透明，讓人不忍懷疑。

    馮氏不由低頭扶額：“我的天?。　?/br>
    “娘千萬別作聲！”沈穆清抽泣著，“千萬別讓人知道了！”

    “送她走，送她走……”馮氏咬牙切齒，“把她給我送走，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娘，你冷靜點(diǎn)！”沈穆清拿出帕子來給馮氏擦臉。

    馮氏一把奪過沈穆清手里的帕子，狠狠地道：“這事還有誰知道？”

    沈穆清淚眼婆娑：“我也說不清楚還有誰知道這事是大嫂告訴我的！”

    馮氏聞言，如石像般愣在了那里。

    * * * * * *

    送走了馮氏，沈穆清叫了李mama過來：“去，看看夫人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李mama望著沈穆清欲言又止，半晌也沒有挪腳。

    “有事直管說就是？”沈穆清笑道，“你是我身邊的主心骨，就算是說錯(cuò)了，也是為我好！”

    李mama聽了，眉眼帶笑。輕聲地道：“三少奶奶，三少爺年紀(jì)還輕，把持不住也是自然。畢竟是結(jié)發(fā)的夫妻，您就不要抓著不放了。誰還沒有個(gè)錯(cuò)？”

    這兩天一夜，沈穆清也累了。

    她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李mama，你和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混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常言說的好，嫁人嫁人，穿衣吃飯。無非是為了有個(gè)依靠罷了?？赡憧此龅倪@些事，哪一樁哪一件是個(gè)能依靠的人。落水的事暫且不提。他昨天聽馮五在耳邊一嘀咕，就覺得我可惡；今天我主動提出給他納妾，他就對我感激涕零。mama，這種聽風(fēng)就是雨、沒主心骨的墻頭草，你讓我怎看得入眼！我倒情愿他拍了桌子逼著我給他納妾，至少是個(gè)光明磊落、敢作敢為的男子漢……算了，我們也別提這事了。反正我主意已定，你們誰也別攔我了！”

    李mama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可想到眼前的人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小的時(shí)候自己望著那粉嫩粉嫩的臉也曾幻想過生個(gè)這樣的孩子，她心中一軟，終是忍不住勸道：“姑娘，姑爺指望不上，要不你就生個(gè)孩子吧？以后自己手把手的教出來，也就有了依靠了。這要是搬到了白紙坊去住，兩下一分開，夫妻情份只怕是更淡了。到時(shí)候那馮姑娘再一進(jìn)門，您也就是這屋里的一個(gè)擺設(shè)了。姑娘，您就聽我一句吧，怎么也得想辦法生兒子，這才是終身的依靠?！?/br>
    沈穆清笑了笑，沒有回答“好”或是“不好”，只是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去吧！”

    李mama見她一點(diǎn)也不上心，無奈地應(yīng)了一聲“是”。

    * * * * * *

    過了一會，李mama回來了。

    她看見沈穆清正笑盈盈地拿著筆描花樣子，不由得一嘆。

    這都什么時(shí)候了，還有這閑心思……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她上前給沈穆清請了安，笑道：“三少奶奶這是要做什么呢？”

    沈穆清放下筆，旁邊的凝碧給她拿了盆兒凈手。

    “我想給太太繡個(gè)綜裙。”

    李mama湊上前去看了兩眼，笑道：“三少奶奶的手可真巧！看這花上歇的蝴蝶，畫得跟那真的似的?！?/br>
    沈穆清但笑不語。

    遣了身邊的人，她問李mama：“怎樣了？”

    李mama低聲道：“去了新竹院?！?/br>
    是意料中的事。

    沈穆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進(jìn)門就煽了馮姑娘一個(gè)大耳光。”李mama說著，眉頭微皺，“馮姑娘當(dāng)時(shí)就大哭了起來，還指著天堵咒發(fā)誓，說：這都是別有用心的人造謠，她根本沒有嫁進(jìn)來的心思。要是夫人不相信，她愿意以死示清白?！?/br>
    沈穆清微微一怔，冷冷地笑道：“沒想到還有這謀略，難怪敢無風(fēng)起浪了！”

    “是??！她一個(gè)外室生的庶女還能在馮家當(dāng)姑娘般的對待，的確是有幾分心計(jì)?！崩頼ama頗有幾分感慨，“要是夫人一說她就同意了，這不是把什么都認(rèn)了嗎？最好的辦法就是寧死不認(rèn)，說起來也是形勢逼人，不是她心有不軌?！?/br>
    沈穆清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惜我們明白，夫人卻不明白！”李mama的眼神一暗，“竟然幾句話就被打動了，還和她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說要和太夫人說明白?！?/br>
    沈穆清實(shí)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mama看著急起來，道：“三少奶奶，我看，您還不如索性讓三少爺把盈袖開了臉……要論長相，除了錦繡，我還沒見過比盈袖更漂亮的?！?/br>
    沈穆清聽著，就想起一樁事來。

    她問李mama：“知道什么時(shí)候送錦繡去閔先生那里嗎？”

    “四月初六！”李mama答了，又嗔道：“三少奶奶可別總玩這種不愿意回答就轉(zhuǎn)移話題的把戲了奴婢在和您說正經(jīng)事……”

    沈穆清笑著打斷了李mama的話，道：“還是算了吧，別糟蹋我的人了！”

    李mama跳腳：“您怎么能這么說三少爺，他可是您的夫君。常言說的好，夫妻不和鄰也欺。您這樣不把他當(dāng)回事，英紛那小蹄子見了豈不更是上臉。有一次我還看見他教訓(xùn)三少爺屋里的春樹……”

    她說著，外面就有小丫鬟進(jìn)來稟告：“三少奶奶，二少奶奶來了！”

    想想，這事也該傳遍了！

    沈穆清就望了李mama一眼。

    李mama只得打住了話題，屈膝給沈穆清行禮退了下去。

    * * * * * *

    沈穆清親自扶著蔣雙瑞坐到了炕上，望著她的肚子笑道：“有幾個(gè)月了？我瞧著怎么這么大？”

    蔣雙瑞卻理也不理她，大聲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全當(dāng)耳邊風(fēng)了？這是納妾，不是買個(gè)貓啊狗的，喜歡了逗一逗，不喜歡了可以送人……”

    沈穆清見蔣雙瑞神色焦躁，雪白的臉漲得通紅，知道她是真心關(guān)心自己，心里很是感激?？赊D(zhuǎn)念想到她那些別有用心的舉動，心中一動，聲音凜冽地道：“二嫂，在我心里，納妾實(shí)際上和買個(gè)貓啊狗啊的一樣，想逗的時(shí)候就逗逗，不喜歡了不僅可以送人，而且還可以亂棍打死……算得了什么！”

    蔣雙瑞張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呢？這樣一來，以后季敏不僅和你勢同水火，而且你的名聲也全完了……甚至拿了你一個(gè)小小的錯(cuò)處就可以‘休’了你……你快別胡思亂想了。早知今日，我當(dāng)時(shí)就不該派了紫紗去告誡你，應(yīng)該直接跑去跟你說個(gè)明白的……”語氣非常的后悔。

    沈穆清愕然：“當(dāng)初……原來是二嫂……我還一直以為是大嫂……”

    蔣雙瑞點(diǎn)了點(diǎn)頭，沮喪地道：“我早就看出季敏和宛清之間很不一般?？梢粊硎菦]有證據(jù)，二來是想，萬一真的成了，也算是親上加親了……”說著，她有些慚愧地望了沈穆清一眼，“我不是說你不好，只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又年紀(jì)相當(dāng)，可能更談得來些……”

    沈穆清卻想到了那晚梁季敏說馮宛清的話。

    “你那時(shí)候總愛跟在二哥的身后，從不拿正眼瞧我，我哪里敢說出來……”

    她不由神色怪異地望著蔣雙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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