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溫蕙安頓好了那些親戚，然后帶著馮宛清去了疊翠院。

    馮宛清也是個聰明人，知道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在沈穆清的身上，王溫蕙去見沈穆清，她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堂屋里等。

    堂屋里靜悄悄，丫鬟、mama們都垂手恭立在屋檐下，只有茯苓陪著馮宛清。

    東次間落地鐘有規(guī)律地滴答著，讓身心疲憊的馮宛清有些昏昏欲睡。

    珠璣撩了簾子的一角朝著茯苓招手。

    茯苓眼神一轉(zhuǎn)，見周圍沒人，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簾子邊：“周jiejie，什么事？”

    梁家的人用百木的姓喊珠璣。

    珠璣笑著指了指西次間的，道：“英紛幾個鬧騰的，現(xiàn)在還沒有吃午飯，趁著說話，要不要再加一點？”

    說起來，茯苓從早上到現(xiàn)在也只吃了兩個冷饅頭。她笑道：“謝謝周jiejie，我怕等會大少奶奶叫我……”

    珠璣朝著馮宛清做了一個手勢：“說吃飯是小事，實際上想求茯苓meimei一樁事！”

    茯苓表情猶豫。

    “立馬就轉(zhuǎn)回來?！敝榄^自然是明白茯苓的擔心，立刻向她說明，“我讓小丫鬟在這里看著，話說的差不多了，立即來叫meimei?！?/br>
    望著珠璣帶著請求的目光，茯苓笑了笑，想到大少奶奶的心意，遂不再推辭，和珠璣去了后面的退步。

    兩人說話的時候，馮宛清一直豎著耳朵聽，見茯苓出了門，她不由松了一口氣。轉(zhuǎn)瞬間，她又有幾分悲傷要不是出了這樣的事，自己何需受這樣的羞辱！

    這樣一想，馮宛清不免開始擔心起沈穆清會如何處置她……

    她左右看了看，珠璣叫的那個小丫鬟在屋里站了片刻就開始不耐煩，不時撩了簾子和外面屋檐下的小丫環(huán)低語。

    馮宛清目光一轉(zhuǎn)，雙膝跪地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慢慢地朝西次間的扇小小地挪動著。

    * * * * * *

    西次間里，溫蕙望著沈穆清因酣睡而顯得紅撲撲的臉蛋，不由皺眉：“你見好就收吧！再鬧下去，小心季敏不能下臺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因為你耽擱了他的前程，我怕他會恨你一輩子。”

    “咔嚓”一聲，沈穆清神色怡然地把大蘋果咬缺了一塊，一邊吃，一邊含糊其詞地吩咐落梅：“這蘋果甜，給大少奶奶削一個！”

    王溫蕙一把奪過沈穆清手中的蘋果，狠狠地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是梁家倒霉了，你也沒有好日子過……到時候，我饒不了你！”

    沈穆清任王溫蕙把手中的蘋果奪去，任她對自己發(fā)狠話。等王溫蕙說完了，她很真誠地望著王溫蕙：“大嫂，我一直想知道，當時我求你的時候，你為什么會答應(yīng)幫我？”

    王溫蕙一怔，隨后笑道：“自然是因為你把江南的那兩間鋪子許給我做酬勞……”

    “可據(jù)我所知，京都的濟民藥鋪雖然規(guī)格不是最大的，可生藥的生意卻是最好的……我江南那兩間子，老爺正當權(quán)、太太正管事的時候的收入也不過是你十分之一的收益，而現(xiàn)在，說句不好聽的話，只怕一年的收益也頂不到你一個月的收益？為了那兩間鋪子？這恐怕是最不能讓我信服的借口了吧！”

    王溫蕙神態(tài)如常，眼底卻閃過一道明亮。

    “我一直在想，王閣老家的嫡女，嫁給到定遠侯梁家做了庶長媳，這到底是為什么？”沈穆清從炕桌的高腳青花水果盤里拿了一個蘋果在手里把玩，“梁家沒錢，就拿了自己的陪嫁開生藥鋪子；太夫人、夫人眼光短，你得了家里主持中饋的權(quán)利卻沒有趁機壞了二房和三房的生機……我一直想不通，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太多心了！”王溫蕙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拿錢出來開生藥鋪子，那是不想娘家的人笑話我嫁得不好；我沒有對二房、三房下手，那是因為我知道嫡庶之別是天理，我不能違天理而行……”說著，她掩嘴一笑，“瞧你把我說的，好像菩薩似的……”

    沈穆清笑：“你不是菩薩！要不然，蔣雙瑞這樣能干的一個人，也不可能被你打壓的毫無了斗志……你只是，想讓大伯安心……想讓大伯感激你，感激你的付出罷了！”

    王溫蕙愕然。

    “實際上，”沈穆清幽幽地開口，神色間有掩飾不住的悲涼，“盡管這個丈夫?qū)δ阒T多不滿，甚至把你喜歡的醫(yī)道視為邪門歪道，你也希望他能記起你的好來，希望他能有一點點的喜歡你……”

    “你胡說些什么？”王溫蕙一直保持著溫婉親切的神情第一次換成了驚慌，“我自幼學習《女誡》，自當惟勤惟儉，積糠聚屑；茶水湯羹，侍奉公婆……”

    沈穆清望著她狡黠地笑：“我不僅自幼讀《女誡》，還讀《女論語》，我聽著，這話怎么好像出自于《女論語》??？”

    王溫蕙語凝。

    沈穆清還有求于她，自然不能把王溫蕙咄咄逼人地擠到墻角不給她翻身的余地。

    “大嫂！”沈穆清神色肅然地望著王溫蕙，語氣真誠，“你之所以幫我，是為大伯抱不平吧！”

    王溫蕙欲言又止，卻沒有出言辯解。

    沈穆清心中更是篤定：“大伯那樣辛苦地為這個家付出，可不管是太夫人，還是夫人，都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而做為嫡子的二叔和梁季敏，卻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特別是梁季敏，那樣一個自私?jīng)霰〉膫尉?，只因為讀書讀的好，就被當成家族的希望……他吃你的喝你的，拿著你辛辛苦苦賺的錢去買那些梁家根本沒有能力承擔的奢侈品，世人還贊他品行高雅，而你最在意的人，為之付出的人，卻在邊關(guān)陣前殺敵，過著朝不保夕、風餐露宿的日子……”

    “別說了！”王溫蕙“騰”地站了起來，“你別說了。你一口一個梁季敏，可別忘了，梁季敏是你的丈夫?！彼淅涞赝蚰虑?，“既然你也讀過《女誡》，讀過《女論語》，就應(yīng)該知道‘尊夫為天，敬重如賓’的道理……”

    “大嫂！”沈穆清再一次打斷了王溫蕙的話，“你這是在教訓我，還是在說服你自己呢？”

    王溫蕙呆若木雞。

    沈穆清望著王溫蕙笑：“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把你給予梁季敏的那套華麗的外衣剝落，讓他露出本來的面目，讓世人來評判，誰才是這個家族的真正的奉獻著，誰才是有擔當、有責任的好男兒！”

    王溫蕙的神色有一時的激動，可很快，她就冷靜下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溫蕙望著沈穆清的目光第一次出現(xiàn)了警惕，“你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教訓馮宛清……要不然，在疊翠院里焚起百合香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出現(xiàn)，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果然，這個家里最了解我的，還是大嫂！”沈穆清很坦然地承認，“把兩人抓了個現(xiàn)行又有什么用？梁季敏說不定會當場把責任推給馮宛清……大嫂別不信。說實話，我要馮宛清倒霉有什么用？去了一個馮宛清，自有千千萬萬個馮宛清，難道我這一輩子就和她們這樣糾纏下去？”說到這里，她目光流轉(zhuǎn)地望著王溫蕙，“對了，大嫂，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讓百木去衙門里找梁季敏，說，馮五姑娘在幼惠的生辰宴上大吐，被查出來有了身孕。太夫人一氣之下要把五姑娘杖斃……你猜，我們的三少爺怎么說？”

    王溫蕙滿臉的不置信：“難道說他，他竟然……”

    沈穆清笑顏如花：“三少爺說，他和陳亞子約了今天要去陳家賞梅……哈哈哈，有趣吧！”

    她笑著，笑著，眼角卻有晶瑩的淚花。

    “馮宛清，把希望寄托在梁季敏的身上，梁季敏對她做了些什么？明知不合理數(shù)，卻與她茍合。現(xiàn)在不可收拾了，卻不關(guān)他什么事了……大嫂，我們都一樣。馮宛清和我們一樣……”

    “不，不，不！你扯謊……”本應(yīng)在堂屋里候著的馮宛清滿臉慌張地闖了進來，“你扯謊，三哥不可能這樣待我……”她朝沈穆清撲過去……

    想到馮宛清在徐大夫臉上留下的爪痕，沈穆清和王溫蕙兩人都不由瑟縮了一下。旁邊服侍的落梅則上前一步攔在了沈穆清的身前，抓住馮宛清的手臂狠狠地一甩。

    一天一夜沒有睡，后來又發(fā)生了那么多讓她身心俱疲的事……馮宛清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落梅的力氣并不大，但這一甩，竟然讓她跌在了地上。

    “我騙你！”沈穆清輕輕地敲了敲擋在她面前落梅的肩膀，示意她別擋著自己，“我用得著騙你嗎？”她冷冷地望著匍匐在地上的馮宛清，“如果你覺得你還有資本，我們不如來賭一賭！”說著，她望了望炕幾上的自鳴鐘，“梁季敏申初下衙，現(xiàn)在是末時初，還有一個時辰，如果到申時末梁季敏還沒有回來……算了，為了讓你輸?shù)男姆诜?，我再把時間推遲一個時辰，如果到酉時末梁季敏還沒有回來，就算你輸了。你可愿意和我賭這一把？”

    （謝謝大家的票票……又可以加更了……(*^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