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給魏氏去了一封很是誠懇的信，到了七月底，魏氏回信來，對沈穆清的問候表示了感謝，也流露出與沈穆清結(jié)交之意。彼時沈穆清已近臨產(chǎn)期，大腹便便，還是堅持給魏氏寫了一封回信。

    到了半夜，她突然肚子痛。

    家里立刻燈火通明，人喧步沓。

    “這還有六、七天呢！”大太太披著衣裳站在屋檐下，大紅燈籠照著她一張驚慌的臉，“不會是吃壞了肚子吧？”

    鄭三奶奶緊緊握住大太太的手，安慰她：“頭一胎，早一點，晚一點也都是正常。大姑奶奶不要慌張?！?/br>
    大太太回握著鄭三奶奶的手，好像這樣，就找到了一個支撐似的。

    蕭颯神色有些呆滯地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看見殷穩(wěn)婆出來，忙迎了上去：“怎樣？是提前了？還是吃壞了肚子？或是別的什么……”

    “是日子提前了！”殷穩(wěn)婆笑道，“爺也別擔(dān)心，讓人快去燒了熱水，準(zhǔn)備生產(chǎn)的東西就行了?！?/br>
    珠璣、明霞等人早就在一旁侯著了，聞言，珠璣立刻指揮著明霞等人去抬熱水。

    一行人剛出院門，龐德寶帶著羅大夫站在了院門口：“爺，羅大夫來了?！?/br>
    蕭颯已回過神來，走過去低聲道：“是日子提前了?！?/br>
    龐德寶眼底就閃過一絲郁色：“不是還有七、八天嗎？”

    “說早一點晚一點都是正常。”蕭颯也不懂這些，只好拿了殷穩(wěn)婆的話當(dāng)佛音，“你們也不要擔(dān)心?！?/br>
    龐德寶望向羅大夫，滿眼的疑惑。

    羅大夫點頭，笑道：“這也是正常?！?/br>
    龐德寶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他請蕭颯到外面的花廳坐：“……屋里有大太太和鄭三奶奶，您也幫不上忙，不如到外面坐坐，眼不見心不慌。”

    蕭颯思忖片刻，和龐德寶、羅大夫等人去了外面的花廳，大太太和鄭三奶奶見狀，連袂去了臥房。

    * * * * * *

    陣痛讓沈穆清知道自己快要生產(chǎn)了……她很是慌張，更多的是害怕怕自己一尸兩命。

    “痛不痛？”丁穩(wěn)婆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給沈穆清擦汗，“要是痛就喊出來！生孩子是這樣的，喊出來了，就不痛了?！?/br>
    又是一陣巨痛，讓沈穆清說不出話來但她依舊沒有出聲，只是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

    以前有同學(xué)生孩子她曾經(jīng)陪同，當(dāng)時助產(chǎn)醫(yī)生告訴她的同學(xué)，要保留體力，到生孩子的時候用。從心底，她更相信醫(yī)生。

    大太太和鄭三奶奶進(jìn)門，正看見她搖頭，兩人急急走了過去。

    丁穩(wěn)婆見了，忙站了起來，福身喊了大太太和鄭三奶奶。

    大太太就坐在了剛才丁穩(wěn)婆坐著的小杌子上握了沈穆清的手：“好孩子，你要挺住。生孩子都是這樣，生出來就好了?！?/br>
    沈穆清朝著大太太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喜鵲已按照殷穩(wěn)婆的吩咐用紅糖nongnong地煨了一杯茶端了進(jìn)來：“奶奶，您喝點殷婆子說，喝了有力氣。”

    沈穆清等陣痛過去，由鄭三奶奶抽身，喝了一盅紅糖水。

    天空發(fā)白的時候，她感覺到身下濕漉漉的，一旁的殷穩(wěn)婆高興地叫道：“好了，好了，馬上就要生了。奶奶您聽我的，我讓您怎么使勁，您就怎么使勁。”

    嘴里含著參片的沈穆清微微朝著殷穩(wěn)婆點了點頭，她就聽見窗外傳來蕭颯的聲音：“穆清，你別害怕，我就在外面。”

    沈穆清微微笑起來，按照殷穩(wěn)婆的要領(lǐng)用力。

    當(dāng)天空泛起晨霞時，孩子哇哇墜地了。

    “恭喜奶奶！”殷穩(wěn)婆和丁穩(wěn)婆的說著，笑容就凝在了臉上，“是，是個千金！”

    沈穆清看見兩位穩(wěn)婆臉上的笑容突然凝結(jié)，嚇了一大跳。

    難道是孩子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問題……

    念頭一閃，她已急切地伸出手：“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那聲音竟然有些凄厲，伴著孩子的哭聲，屋里氣氛緊張。

    大太太就和鄭三奶奶交換了一個眼神。

    殷穩(wěn)婆猶猶豫豫，有些求助似地望著大太太少鄭三奶奶。

    沈穆清心里“咯噔”一下理智的弦斷了。

    “把孩子給我！”她厲聲喊著，“快把孩子給我看看！”

    聽到動靜的蕭颯在外面拍窗：“穆清，穆清，怎么了？”

    “沒事，沒事！”大太太一個激靈，回答著蕭颯，又朝著穩(wěn)婆使眼色，自己則坐到了床邊：“你別急，孩子滿身是血，得洗洗才行……”

    “是啊，”鄭三奶奶笑著走了過去，“千金好。先開花，后結(jié)果！你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br>
    火石電光中，沈穆清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是因為她生的是女兒……

    雖然這樣想，但她還是有幾分不確定，正要開口尋問，簾子“唰”地一聲被撩開，蕭颯滿臉倉皇地闖了進(jìn)來：“出了什么事？”

    “沒事，沒事！”鄭三奶奶微怔后，就笑著起身趕蕭颯出去，“這可是產(chǎn)房，你到外面等等?！?/br>
    她哪里攔得住蕭颯。

    蕭颯直闖到沈穆清的床前：“怎么了？穆清，怎么了？”說著，就握了她的手。

    沈穆清想看孩子，目光就落在了床尾給孩子清洗的殷穩(wěn)婆身上：“孩子……”

    “孩子怎么了？”蕭颯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聲音也有些惶恐，“孩子怎樣了？”

    大太太的聲音比平時要低幾分：“是個千金！”

    沈穆清就看見蕭颯怔住。

    “你們還年輕。”大太太望著蕭颯的目光中有幾分嚴(yán)厲，“先開花，后結(jié)果，有兒有女才能雙全……”

    大太太說著，殷穩(wěn)婆已把洗好的孩子三下五除二，手腳麻利地用小薄被子包好了。聽見大太太這么說，她湊趣似地把孩子抱到了蕭颯面前。

    說來奇怪，時斷時續(xù)地“嚶嚀”的孩子一被抱到蕭颯面前，哭得更大聲了。

    蕭颯立刻滿臉通紅：“她，她怎么了？”

    而大太太看著她漲紅的臉，一合一翕的小嘴，心里就軟得能滴出水來，她忙將孩子抱在了懷里，笑著遞給沈穆清：“你看看！”

    沈穆清顧不得許多，坐起來抱了孩子，一邊滿臉慈愛地喊著“小寶寶”，一邊散了裹著她的小被子。

    大太太就神色有些尷尬地望了鄭三奶奶一眼。

    鄭三奶奶忙上前笑道：“穆清，的確是個千金……”她說著，就看見沈穆清摸著孩子的手腳，數(shù)著孩子的指頭。

    說來奇怪，那孩子一落到沈穆清的懷里就不哭了，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手腳朝天地蹬著。

    跟過來的蕭颯滿臉困惑地望著那個自顧自蹬得開心的孩子，不由摸了摸腦袋：“她，她不冷嗎？”

    一旁的殷穩(wěn)婆欲言又止蕭颯又一次忽視。

    “有十個指頭……”大太太和鄭三奶奶就看見沈穆清整個人都松懈下來，“有十個指頭！”說著，沈穆清就眼睛噙著淚水笑望著大太太。

    大太太覺得沈穆清的舉止怪異，卻想到她剛生個女兒，也就一邊附合著點頭，一邊將散開的被子重新包上：“你快躺下剛生完，要好生養(yǎng)著才是?！?/br>
    沈穆清也怕坐月子落下什么病來，緩緩躺了下去。

    孩子被重新束縛在小被子里，抗議般“哇”地哭了起來。

    大太太忙抱著孩子站了起來，一邊踱步，一邊輕輕地聳了起來：“不哭，好孩子不哭！”

    “她肯定是不喜歡被這樣包著！”蕭颯望著大太太懷里的孩子，“要不，就別包了！”

    “那怎么能行！”鄭三奶奶笑道，“不包，以后孩子的手腳長不直！”

    她的話音一落，那孩子就哭的更大聲了，好像能聽懂別人在說什么似的。

    大太太就笑望著懷里的孩子：“多聰明……知道是在說她呢！”

    “誰說不是！”鄭三奶奶湊了過去，“您看這眼睛，哪里像剛出生的孩子，黑溜溜的，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br>
    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蕭颯也走了過去，望著女兒有幾分苦惱，“能不能讓她別哭了！”

    “孩子不哭難道大人哭?。　贝筇琢藘鹤右谎?，低頭又滿臉笑容地望著孩子，“你是不是餓了？我們?nèi)フ倚愎萌ァ！?/br>
    秀姑，是大太太前幾天從蓉城雇的一個乳娘，當(dāng)時她生子還不滿三天，就沖著每年五兩銀子的工錢到了滬定。

    沈穆清聽了就伸出了手臂：“大太太，您說過，要是我沒奶，就讓秀姑奶的……您讓我試試吧！”

    大太太有些猶豫，蕭颯已道：“你剛生產(chǎn)，身子骨弱著，還是讓乳娘奶吧！”說著，坐到床邊，有些愛憐地捋了捋沈穆清落在腮邊的頭發(fā)，“把孩子給秀姑奶，讓珠璣幫你擦擦身子，你好好睡一覺，養(yǎng)養(yǎng)神?！?/br>
    只有窮家小戶才自己奶孩子……沈穆清知道這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但她卻知道，自己哺乳孩子，不僅對孩子的身體有利，對自己的恢復(fù)也有好處。

    “還是讓我試試吧！”沈穆清目帶哀求地望著蕭颯。

    就在半個月前她就有很少很少的乳汁流出來，她有把握自己能哺乳孩子。

    蕭颯看見她的目光就猶豫了。

    “要不，讓她試試?！彼麑Υ筇?，“要是不行，再交給奶娘也不遲?！?/br>
    （姊妹們，今天出院……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