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狹路相逢
沈穆清自己開了府,家里只有大太太一個(gè)長輩,偏偏大太太又不是尋常的婦人,見識廣博不說,要論吃喝玩樂,還真沒有幾個(gè)人比得上她老人家。閔夫人、曾夫人等來了幾次,加之大太太不露痕跡地巴結(jié),立刻和大太太投緣起來。一來二去,四知院就成了飯?zhí)米?,今天你來,明天他來,侍候完吃飯,侍候抹牌,家里熱鬧的很。 等到了子揚(yáng)周歲那天,雖然沒有大辦,家里也開了十五席,吃吃喝喝完了,到了晚上,蕭悅影非要跟著大舍回沈家不可。大舍可憐巴巴地求jiejie:“明天一早我就把悅影送回來!” 沈箴也好幾天沒有見到悅影,大手一揮:“到外公家去住幾天也是正常的。悅影,跟著外公走!去我那里住幾天?!?/br> 蕭悅影歡呼一聲,拉著沈箴的手就要走,好像蕭家有針扎著她似的。 “這孩子!”沈穆清沒辦法,只得讓喜鵲幫蕭悅影收拾東西,送她去了外公家。 大太太就招呼大家抹牌:“沒了長輩在跟前,可自由自在多了。” 曾夫人笑起來:“沈老爺什么時(shí)候成了大太太的長輩?” 大太太不以為意,笑道:“他老人家把這么好的一個(gè)閨女送給了蕭家,我們蕭家人見到親家老爺不免有些心虛,這也是常理?!?/br> 一席話說的大家哈哈笑起來。 魏氏就拉了沈穆清的衣袖:“寶哥要早點(diǎn)歇著,我就先走了。” 沈穆清想到魏氏的身子骨也不好,自然不會留她,笑著送她出了門,客氣地邀請她:“有時(shí)間就過來玩。多出來走走,興許這身體就好了。” 魏氏笑著點(diǎn)頭,和寶哥回了戴府。 送走了魏氏,時(shí)靜姝來告辭,沈穆清又送了時(shí)靜姝走,等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太太那里還有一桌牌,沈穆清又吩咐廚房做夜宵。吃了夜宵,幾位夫人或是要上凈房,或是要去喝杯茶,沈穆清就幫著抹牌,眼看天色發(fā)白,又去安排早飯,吃了早飯,又收拾床鋪?zhàn)寧孜环蛉诵?,等家里真正清靜下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辰時(shí)了。 沈穆清這才能好好睡一覺,心里不免慶幸,還好悅影去了老爺那里,要不然,又是子揚(yáng),又有悅影,還要招待客人,真的會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是那天累了,還是天氣驟然轉(zhuǎn)涼,大太太突然發(fā)起熱來,請了幾個(gè)大夫,吃了五六劑藥也不見效果。沈穆清有些慌張,想找個(gè)人商量,又不敢寫信給蕭颯讓他擔(dān)心,思來想去,竟然只能通知鄭三爺…… 她一邊給鄭三爺寫信,一邊覺得心酸,又覺得怨懟。 憑什么你蕭詔就可以在外面逍遙自在。 沈穆清又賭氣似地給蕭詔寫了一封信。 魏氏知道大太太病了,介紹了一個(gè)御醫(yī)來,幾副藥下去,大太太的熱止住了,卻開始咳,又吃了五六副藥,咳嗽才止住,漸漸好起來。 因?yàn)榇筇≈?,沈箴一直沒把悅影送回來,直到大太太病好了,這才讓大舍把悅影送了回來。 悅影看見大太太瘦了一圈,聽說是病了,就給大太太摸胸口:“大奶奶不疼?!卑汛筇醚蹨I涮涮的落,嚷著要去廟里上香:“要請菩薩保佑我長命百歲,看著我們悅影成家?!?/br> 悅影嘻嘻笑。 沈穆清就問她:“在外公家玩什么?” 悅影笑道:“大舍舅舅給我講故事!” “講什么故事?” “孔融讓梨,還有司馬光砸缸。” 沈穆清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 大太太就笑著斥責(zé)悅影:“舅舅就舅舅,怎么還加個(gè)大舍舅舅。以后可不能這樣了?” 悅影很是不解地望著母親。 沈穆清也覺得大太太說的有道理,柔聲道:“大舍是舅舅的乳名,你是晚輩,叫舅舅的乳名可不好。以后就叫舅舅就行了?!?/br> “要是大舍舅舅不知道我在喊他呢?”悅影很擔(dān)心。 沈穆清笑起來:“除了大舍舅舅,你還要喊誰做舅舅?” 悅影想了半天,搖頭:“沒有!” 沈穆清呵呵笑著,商量大太太:“您的病多虧戴夫人介紹了一個(gè)御醫(yī)來,前段時(shí)間忙,讓英紛帶了些吃食去謝了一聲。如今您好了,我想去趟戴家,當(dāng)面跟戴夫人道聲謝?!?/br> “這是應(yīng)該的?!贝筇Φ溃澳憧词裁磿r(shí)候去,跟我說一聲,讓子揚(yáng)和悅影跟著我。” “就今天去吧!”沈穆清現(xiàn)在在試著給子揚(yáng)斷奶,有時(shí)候會喂他吃一些菜粥之類的東西,“我趕在黃昏以前回來吃飯?!?/br> 大太太就讓人把子揚(yáng)抱到她屋里,沈穆清交待了悅影幾句,帶著英紛去了戴府。 魏氏知道沈穆清來,很高興。親自在二門迎接。 “怎么也不把悅影帶來!”她見沈穆清只身前來,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我們寶哥也能有個(gè)伴。” 沈穆清不想讓魏氏存什么希望,笑道:“她跟著師傅練拳,不能來。” 魏氏到?jīng)]有意外的表情,只是笑道:“那多好。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們寶哥也跟著學(xué)兩招?!?/br> 沈穆清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有時(shí)候再說吧!” 魏氏沒再在這個(gè)事上多說,問起大太太的病來。 沈穆清向魏氏道了謝,把禮物送上,說了半天的閑話,她借口家里還有孩子要照顧,起身告辭。 魏氏見留她留不住,送她上了車。 沈穆清在車上和英紛抱怨:“……總覺戴夫人手上有把刀似的,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落下來!” 英紛哈哈大笑起來:“就算是戴夫人有這意思,如果戴公子不成氣候,這事也不能成。如果戴公子能擔(dān)當(dāng)家業(yè),就是戴夫人沒這意思,只怕您看到這樣好的公子,也要劃算劃算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 沈穆清長吁一口氣:“就是覺得自己被算計(jì)了,心里不舒服?!?/br> 英紛掩袖而笑。 馬車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沈穆清微怔。 馬車已經(jīng)進(jìn)了南薰坊了,誰這么大的膽子,竟然在南薰坊縱馬。 她不由撩了車簾朝外望。 一匹高大的棗紅馬從沈穆清面前跑過。盡管如此,沈穆清還是看清楚了騎馬的人他穿著件帶繡著江水海牙紋的大紅色蟒袍,身材高大,目光銳利,是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梁伯恭。 他一向穩(wěn)重,怎么會做出大街上縱馬的事…… 沈穆清雖然好奇,還是放下了簾子。 現(xiàn)在他們是兩家人,就是魏氏見了她,也不提幼惠的事。這才是明智的舉動。 想是這樣想,但到底心里還是很困惑。 馬車又走了一段路,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下來。 英紛撩簾望去,還沒到胡同口。 “出了什么事?”她放了簾子問道。 “奶奶,前面有人在尋事。”馬車夫忙道,“我們繞道走吧?!?/br> 在南熏坊尋事? 沈穆清不禁撩了簾子朝前望去。 前面路上兩輛黑漆平頭的馬車停在路邊,有匹馬橫在那馬車的前面,擋住了路。 她愕然。 擋在馬車前面的馬是梁伯恭的坐騎。 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吩咐馬車夫:“你慢慢走近,要是實(shí)在走不過去了,我們再穿胡同改道?!?/br> 馬車夫應(yīng)聲,駕著馬車慢慢靠近。 有人看見有馬車過去,就牽扯了梁伯恭的坐騎,蕭家的馬車得以緩緩過去。 兩車擦身而過時(shí),沈穆清從車簾里看見了梁伯恭他正站在第一輛馬車的車轅前,低聲和車?yán)锏娜苏f著什么。 沈穆清看著蹊蹺。 這分明是梁伯恭下朝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追著和這馬車的主人說話。 她再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了第二輛車的車轅上坐的那個(gè)mama有些面熟。 雖然忘記她叫什么了,但沈穆清可以肯定,那個(gè)mama是在王溫蕙身邊服侍的。 念頭閃過,不知為什么,她心中一跳,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沈穆清正猶豫著等會要不要派人打聽一下梁家出了什么事,就聽見王溫蕙高亢的聲音:“梁侯爺,罪婦王氏不敢勞您費(fèi)心?!闭Z氣里有nongnong的譏諷。 “你,你胡說些什么啊?”梁伯恭有些氣極敗壞的反駁。 “不敬婆婆,不撫子女,性格跋扈……這不是你梁家休我的理由嗎?怎么,梁侯爺可是覺得還有未盡之語,要再加上幾句?!?/br> 風(fēng)中傳來的支言片語,已聽得沈穆清心神俱裂。 “你,你,你要走,也要把孩子留下……”梁伯恭憤怒的聲音傳來,沈穆清的馬車已漸行漸遠(yuǎn),聽不到王溫蕙的回答。 “怎,怎么會這樣?”和沈穆清同車的英紛自然也聽到了,她目瞪口呆,“大少奶奶那么能干的一個(gè)人,怎么會落得這樣一個(gè)下場?” 沈穆清已隱隱有些明白。 失去了王家這棵大樹,再能干,再精明,梁家只怕都會迫不及待地和王溫蕙劃清界線! 想到這里,她不禁為王溫蕙傷心起來。 她是那么地喜歡梁伯恭,梁伯恭追上離開梁家的王溫蕙,竟然只是要她把孩子留下。 這比被梁家休棄更讓王溫蕙傷心吧! “還好奶奶當(dāng)時(shí)下決心離開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英紛喃喃地道,“梁家太薄涼了!” 一時(shí)間,沈穆清和英紛的情緒都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