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高明程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目光看向一家服裝店。

    服裝店并不大，甚至有些簡陋，但里面擠滿了客人，爭相打量著一件大衣。

    那大衣的款式很眼熟……

    高明程的眉頭皺起，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到他看到大衣配套的白色長圍巾，才恍然大悟起來。

    這是《上海灘》中許文強穿過的那款衣服！

    《上海灘》是85年才從香江引入內(nèi)地播放的，一經(jīng)播出，便迅速火遍大江南北，產(chǎn)生了很大的轟動，風靡全國，該劇蕩氣回腸的主題曲更是傳唱許久。

    隨著《上海灘》的爆火，走在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在爭先模仿劇中人物，而類似主角們穿的衣服款式，就成了大家爭相購買的潮流品了。

    他們這兒是縣城，有電視的人家不多，所以審美會落后于一線城市，一線城市去年就火爆的款式，直到今年才在縣城這里流行起來。

    話說，在八九十年代做服裝生意，那也是一個很好的生意啊！

    隨著人們的生活逐漸好了，對衣食住行的追求也會增高，尤其是年輕的女人們，她們甚至愿意用一個月——不，好幾個月的工資，去買一件漂亮的衣服穿！

    由于時代的原因，以前的人們穿著普遍樸素，布料的顏色少，衣服的款式也土氣。

    在國營商場中購買成衣的人少，自己買布找裁縫做衣服的人多，所以那衣服款式，自然就更加洋氣不起來了。

    高明程盯著這家服裝店看，倒不是也想去買一件大衣，而是想到了許多美。

    在藥交會時，他曾想過讓許多美拜一位老中醫(yī)為師，然后專心學習醫(yī)術(shù)，以后或是進醫(yī)院工作，或是自己開個醫(yī)館，都是一門穩(wěn)定的技能。

    但現(xiàn)在……如果許多美愿意的話，倒是可以做服裝生意。

    而想做服裝生意，要么去羊城進貨，拿到這邊來賣，要么自己弄一個制衣作坊，自己制衣自己賣。

    至于衣服的款式嘛……高明程雖然不是很懂，但也可以提一些將來會流行的意見。

    這個念頭在高明程的腦海中轉(zhuǎn)動著，他邁步朝前走去。

    他決定等回去后，問一問許多美的意見，看她是想學醫(yī)，還是想做生意。

    如今他有錢了，做任何安排，都可以隨心所欲。

    有錢，真好！

    高明程咧嘴笑著，大步走進警局，高國兵正好從辦公室出來，叔侄兩個恰好碰上了。

    高國兵沒有急著詢問賣藥材的事，而是說道：“走，去老林飯店吃飯?！?/br>
    “哎，好咧。”高明程笑著，和高國兵并肩走了出去。

    他已經(jīng)在心中猜測著，高國兵會介紹誰給他認識了。

    第93章 即將破產(chǎn)的民企

    老林飯店就在警局不遠處，是一家私人飯店，但老板之前是國營飯店的大師傅，燒的一手好菜。

    隨著改革開放，市場經(jīng)濟取代了計劃經(jīng)濟，有些人舍不得鐵飯碗，但也有一些人開始下海做生意。

    自從開了這家老林飯店后，老板就賺到比之前多很多的錢了。

    飯店里，已經(jīng)坐著一個人了，高國兵帶著高明程走進飯店時，那人就立即笑著迎上前來。

    “高股長來了，快請坐！”

    他先是把主位讓給高國兵坐，然后又看向高明程，笑著說道：“這位就是高股長的侄子了吧？哈，真是一表人才！”

    這人在打量高明程時，高明程也在打量他。

    這人的年紀比較年輕，大約三十左右，留著分頭，精神面貌不錯，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沒有穿流行的中山裝，而是穿著一身西裝，腳下穿著一雙锃亮的皮鞋。

    在他抬手時，露出手腕上戴著的一塊手表，但他的手指頭上卻沾著一些洗不干凈的黑色污漬。總之，看上去是個成功人士的模樣。

    不過高明程對他并沒有什么印象。

    “高股長來了，今天吃些什么菜？”飯店的老板老林親自走了過來，笑著詢問。

    這些人中，高國兵的身份最高，自然以他為尊。高國兵先是看了那民營企業(yè)的廠長一眼，那廠長立即示意由高國兵點菜。

    于是高國兵說道：“把你拿手的幾道菜都上了吧?！?/br>
    “哎，好咧，那我給你們弄個紅燒rou、豬肚雞和排骨海帶湯吧。”老林報完菜單，看高國兵他們沒有再說什么，于是就去后廚忙活了。

    “高股長，喝茶?！泵駹I企業(yè)的廠長先是給高國兵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給高明程也倒了一杯茶。

    離上菜還有點時間，高國兵便開始為兩人介紹起來。

    “明程，這是我們縣里年輕的企業(yè)家蘇通，他創(chuàng)辦了一家農(nóng)機廠，生意做得很好。蘇通，這是我的侄子高明程，他年輕人，敢想敢做，前不久還從村里收購了一些藥材，拿到樟樹的藥交會上去賣了?！?/br>
    “蘇通，我這侄子到底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誤打誤撞賺到一點錢，但肯定不如你們辦企業(yè)的有眼力，所以我這侄子，還得你多照顧照顧?！?/br>
    高國兵的話里話外，都表明他和高明程之間的關系極為親密，都直接讓蘇通照顧高明程了。

    蘇通再看高明程時，態(tài)度就更熱情了一些，他連忙說道：“高股長的侄子，就和我的弟弟一樣，我肯定照顧他！”

    前一句，還好像熱情的要拉著高明程進他的企業(yè)做事一樣，但下一句，這蘇通卻突然哭慘起來了。

    “哎，高股長，實不相瞞，我那小破廠子，可能撐不到明年就要破產(chǎn)了！”

    這上下情緒轉(zhuǎn)折的，高明程都忍不住拿眼看他了。這是怕自己賴上他了？

    高國兵的面色一沉，顯然也有一種不好的猜測。

    敢辦民營企業(yè)的人，那得多機靈啊，蘇通見狀，立馬解釋起來：“原本喊明程弟弟去廠里做事，也是應該的，但是……最近幾個月，廠子里沒有訂單，已經(jīng)快沒有活做了！”

    “不是吧？這會兒不是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崛起的時候嗎？”高明程下意識說了句，在他的印象中，從今年開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就要崛起了。

    到了明年，華為和娃哈哈，也會創(chuàng)辦出來。而“傳奇廠長”馬勝利的封神之路，也廣為流傳。

    但看到蘇通滿臉的苦笑和無奈后，高明程又立即明白了。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是崛起了，但不是每一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都能夠崛起！在市場經(jīng)濟的情況下，有人發(fā)財了，也有人破產(chǎn)了。

    高明程原本就在想，自己怎么對這個蘇通并沒有什么印象，現(xiàn)在突然明白了，這蘇通的廠子在之后很有可能破產(chǎn)了，所以自己才對蘇通沒有印象。

    “我爸本來是國營廠子里的六級鉗工，我呢，也有四級了，但是這幾年我看到別人都開廠子賺到錢了，心里也熱乎的很，84年的時候，我就說服我爸，開辦了現(xiàn)在這個農(nóng)機廠。本來靠著我爸的技術(shù)和關系，一開始農(nóng)機廠也有訂單，賺到一點錢了。但現(xiàn)在……”

    “實不相瞞，我爸現(xiàn)在都去了別的廠子做事了，我要是再拿不到訂單，我也得去別的廠子做事?！?/br>
    蘇通的解釋，最終以一聲嘆息收尾。

    高國兵皺眉，他原本想找一個民企帶一帶高明程，省的高明程啥都不懂的亂撞。

    他找上蘇通，是因為蘇通年紀不大，和高明程可能說得上話來一些?？墒侨f萬沒想到，這蘇通竟然要破產(chǎn)了。

    現(xiàn)在高國兵就有些為難了，蘇通遇到的困難，他沒辦法幫，他就懂偵辦案件，不懂什么企業(yè)訂單的。

    這一頓飯的氛圍，rou眼可見的低落了下來。

    “蘇廠長，你們農(nóng)機廠主要是生產(chǎn)什么產(chǎn)品的？”高明程的問話，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蘇通連忙說道：“別喊廠長，喊我名字就行。我們廠是做農(nóng)機修理，制造一些簡單的農(nóng)具、炊具，也能做一些壓力鍋的配件生產(chǎn)?！?/br>
    “哦，那你們考慮過聯(lián)營嗎？”高明程微笑，提出一個新概念。

    聯(lián)營倒也不是他第一個提出的，而是時代的發(fā)展必經(jīng)的一個過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能夠快速的崛起，和市場環(huán)境有關，也和聯(lián)營有關。

    所謂的聯(lián)營，就是私企用國企的品牌，得到國企的技術(shù)資料，然后生產(chǎn)貼牌產(chǎn)品，再給國企百分之五的利潤。

    用更加淺顯的話來形容，那就是私企從國企身上吸血，然后壯大自身，等私企將市場搶奪走后，部分國企就漸漸地破產(chǎn)了。

    所以，當高明程聽到蘇通的廠子沒有訂單，即將破產(chǎn)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就閃過聯(lián)營的概念。

    “聯(lián)營？”蘇通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不解的看向高明程。

    于是，高明程就開始給蘇通灌輸聯(lián)營的概念，以及相關的cao作性、未來的前景等等。

    這一頓飯，吃的蘇通有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但是仔細一思索，又如同身體懸浮在半空，并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就是，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

    第94章 好為人師的高明程

    送走了蘇通后，高國兵才問高明程是怎么知道聯(lián)營的。

    高明程還能說啥，自然是把鍋扣在藥交會上了，在外人的眼中，他長到這么大，總共就出了一次遠門，那么所有不符合他身份所知道的信息，都得推到那里去。

    于是高明程就開始嘴里跑火車了，把高國兵這個老干警，都說的一愣一愣的。

    最后，高明程成功的在高國兵的腦子里，灌輸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下午時，高國兵還要上班，高明程也沒有在縣里久留，而是帶著買來的一些東西，回了高家村。

    路經(jīng)軍嶺時，他又碰到黃大志了，黃大志在地里做事，他掄起一把鋤頭，正在翻土。

    等土翻好后，就要種上冬天吃的一些菜了。

    “大志，你身上的傷好了嗎？”高明程停下，和黃大志說著話。

    之前兩人不熟，現(xiàn)在倒是熟的很，每次遇到時，都會說上幾句話。

    看到高明程，黃大志咧嘴一笑，說道：“快好了?！?/br>
    高明程了然，那就是沒好。想到黃大志他家的情況，沒啥勞動力，這地里的活都得黃大志干，所以哪怕黃大志身上有十來道傷口，也不能休息。

    突然，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比黃大志好太多了。

    爸媽不待見算什么？

    至少他身上的負擔可沒有黃大志重！等到分家后，他完全可以只顧自己，當父母年老時，他才會承擔贍養(yǎng)的責任。

    但黃大志不行，他全家上下，都指望黃大志把這個家撐起來呢。

    說起來黃大志都二十二的人了，在流行早婚早孕的鄉(xiāng)下，這個年紀都該結(jié)婚生子了。

    高明程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上輩子黃大志一生未婚，也沒聽說他有什么孩子。

    高明程把手里的東西往地上一放，走到地里，說道：“來，我給你翻地?！?/br>
    說著，就把鋤頭從黃大志的手里奪了過去。

    黃大志搶不過他，只能感激的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