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關(guān)了，只剩下?lián)u動的畫面。

    陸渺只看了一眼就炸毛了，他慌張地尋找投影儀的遙控器，沒找到，伸手抓程似錦的手機，耳朵紅透了：“我們偷偷的看兩眼就算了，不要……”

    程似錦看著他的臉，指腹按在音量上。

    聲音一點點放大，逐漸清晰起來。陸渺聽見自己喝醉了、沙啞朦朧的聲音，幾乎有些癡纏地喃喃低語，說：“jiejie……我好喜歡你……”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

    大腦程序停止運行，基本死機。小少爺那種茫然的表情維持了幾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發(fā)出的聲音，驚訝地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又呆住，隨后默默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縮在沙發(fā)角落。

    屋里空調(diào)開得太低，程似錦遞給他一條毯子。

    陸渺抱著毯子，把臉埋起來，只露出紅彤彤的耳尖。

    程似錦在他旁邊坐。她看過很多次，喵喵雖然一向可愛，但話多的時候卻不常見。光影晃動，變換之中，畫面里的小少爺伸手捂了一下攝像頭，又松開，可憐地說：“只可以自己看，不要給別人看?！?/br>
    程似錦故意欺負他，笑瞇瞇答了句：“男人露點不吃虧。”

    陸渺著急了，裝作比較兇的樣子，可是看上去還是很可愛：“不行。我不可以露給別人看?！?/br>
    視頻里只有程似錦的聲音出現(xiàn)，她答應(yīng)：“好。”

    對方這才滿意地貼進她懷里。

    播到這里的時候，陸渺抬起頭，受傷地戳她：“什么叫不吃虧??！”

    程似錦抓住他的手：“是跟你開玩笑的。”

    陸渺氣得咬她的手指，張嘴咬了下指尖，不舍得很用力，磨了磨牙，吐出來：“我很大度，不跟你計較?！?/br>
    剛說完不和你計較，投影儀放大的聲音響起。他是真的犯迷糊，說話有點語無倫次，其中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喘氣聲，不知道是哪一會兒暈得厲害，冒出來一句：“jiejie，其他人有我好嗎？”

    程似錦說：“哪方面？”

    陸渺眼圈發(fā)紅：“什么哪方面？你應(yīng)該說只有我是最好的，不可以這么回答?！?/br>
    程似錦想了一下：“有的比你努力一點。但你的身體很好看……”

    他不依不饒：“有的是誰啊！”

    程似錦只是笑，偶爾掐著他的下巴輕輕地親一親。陸渺還惦記著這件事，從他認識的、見過面的，到不認識的、只聽過名字的，認真地猜測過來。他猜不中，傷心地說：“我不是最好的，你會不要我嗎？”

    “你一直都不是最好的啊?！背趟棋\說話總是這樣，但她停了停，又道，“留在我身邊的還是你。”

    陸渺問：“為什么……”

    “因為不是做最好的寶貝就會被愛的。”程似錦道，“就算你笨笨的，我也覺得你很好?！?/br>
    陸渺被安撫得順了毛，無形地想翹尾巴，他道：“我好喜歡你……”重復(fù)了一遍，靠在程似錦肩上閉上眼頓了頓，還是這么說，“jiejie，我特別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看上別的男人了。不要跟那些小明星吃飯，外面的人都很壞的，只想著勾引你。”

    程似錦問：“那你呢？”

    陸渺安靜半晌，小聲說：“我也想著勾引你。”

    程似錦笑得不行，把他唇上的痣咬得水潤微腫。陸渺很難纏地道：“你要答應(yīng)我……”

    程似錦道：“答應(yīng)你不跟壞男人吃飯嗎？”

    “對?！彼苷J真、很努力，“你不要被外面的壞人迷惑了，他們只是圖你的錢?！?/br>
    程似錦笑著道：“哎呀，他們只是圖我的錢啊。還是你可怕一點?！?/br>
    陸渺低哼一聲，惱了：“我會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掃地，擦樓梯，家里的花叢我也能修，還會給你暖床，我哪里可怕了，你不許這樣。”

    他喝醉了，還能這么口齒清晰地說完一籮筐話。隨后又黏膩地勾著她親密，低聲反復(fù)地念叨“jiejie，我要一輩子待在你身邊”、“jiejie……我會很喜歡你……你也要……”

    最后說得是：“jiejie，我愛你。”

    四十多分鐘的重復(fù)表白和對話，內(nèi)容翻過來覆過去，其實很多都是重復(fù)的，沒什么營養(yǎng)?？墒浅趟棋\居然有耐心錄完。

    畫面定格在最后一句。

    陸渺看著定格的畫面發(fā)呆，忽然，她伸手捧過他的臉，貼了貼額頭，輕聲跟他說：“寶貝，我也愛你?！?/br>
    他怔愣了好久。

    像是有一道閃電，伴隨著簡短話語從腦中劃過，將他的世界都在聽到這句話的兩秒內(nèi)驟然照亮。

    陸渺本能似的抱住她，想要再確認一下，又很忐忑，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讓她再說一遍，可是說不出話來。

    程似錦靜靜地看著他，在陸渺開口之前，重復(fù)了一遍那句話。

    她說，寶貝，我也愛你。

    一個不必做任何承諾，就能留住他的人，竟然為他做出許諾。

    程似錦看著他恍惚的眼神，她剛想問“還要再確認嗎”，話沒出口，小少爺忽然開始掉眼淚，伸手從她的衣服內(nèi)兜里拿出手帕，給自己擦了擦。

    他含糊地說：“我不愛哭的。都怪你。”

    程似錦道：“你不愛哭的？”

    陸渺說：“真的?！?/br>
    程似錦抓著他的手：“輕點，不要用力揉?！标懨靹傸c頭，就覺得眼底刺痛，跟她道：“睫毛掉進去了?！?/br>
    她無奈地輕嘆。按住對方眼角吹了吹，把掉進去的眼睫毛沿著邊緣擦拭出來。

    好溫柔……

    陸渺看了她一會兒，被愛的感覺漲滿胸口，語氣漸漸變得理直氣壯，很執(zhí)著地說：“程似錦，我要一輩子纏著你。”

    程似錦捏了捏他的臉，語帶笑意：“好啊，歡迎你?！?/br>
    -

    后來陸渺每年過年都會許愿，希望今年蒼天有眼，能入贅進程家，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她老婆。

    他跟程似錦一起度過的第七年，愈發(fā)有名的青年畫家陸先生再次試圖討好伯母，給周夫人準備了很多禮物。周淑珍底線動搖，跟程歸榮道：“你看那個小狐貍精，他是真想嫁進咱家啊?！?/br>
    程歸榮幽幽地說：“你不是說今年年夜飯好吃么，是他做的?！?/br>
    周淑珍：“……倒是挺賢惠……不對。那也不行?！?/br>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得簽協(xié)議！”

    （正文完）

    第51章 最佳拍檔（1）

    “今日白天到夜間, 多地降雨……伴隨雷暴……”

    天氣預(yù)報的播音聲從車內(nèi)消失，外界的雨聲擴張至耳畔。

    陸渺跟著經(jīng)紀人下車，進入劇組場地。場地內(nèi)戴著工牌的工作人員來往穿行, 各部門串聯(lián)協(xié)作，他們見慣明星偶像，沒有人注意到他。

    導(dǎo)演在另一邊跟編劇談劇本, 氣氛有些緊張。經(jīng)紀人從遠處看了一眼，先帶著他去見副導(dǎo)演。

    演員副導(dǎo)演見到陸渺，自動把他的臉和名字跟那個角色聯(lián)系起來。他打量了好幾眼，他知道對方是選秀出身：“來啦？你的戲份不重，角色簡單，好演。你們臉在江山在嘛。就是有一點, 7-6那場戲是跟程姐搭，我記得你們這個是……”

    “他戴信息素阻隔環(huán)了?！苯?jīng)紀人紅姐馬上道，“絕對不會有問題，也不會添麻煩。”

    副導(dǎo)演點點頭，又說：“你也別太擔心了, 程姐也是常年貼著阻隔方便工作的……”

    陸渺仔細地聽他講了一陣, 跟著工作人員去化妝做造型。他被摁坐在椅子上時，紅姐按了按他的肩膀, 叮囑道：“你要是干好這一樁，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到時候聽著點前輩的話, 尤其是別得罪程似錦，她家里……”

    這種絮叨的話她說了不止一次了。

    程似錦的背景沒人摸得清。這位作品無數(shù)、拿獎拿到手軟的影后前輩, 本身就是資本的一部分。她的風評好得反常, 比如說只要跟非beta的演員搭戲，都會做好信息素的防護措施, 溫和體貼。

    這場戲是古裝造型，造型師取來一個藍色的綢帶，低頭系在陸渺的脖頸上，遮住了純黑的電子阻隔環(huán)。這是很多omega男星都會進行的修飾。

    男人的信息素腺體在后頸，阻隔環(huán)也是戴在脖子上面。綢帶遮住細環(huán)、擋掉喉結(jié)，在側(cè)頸輕輕系住，看似松散實則緊密。

    紅姐對著鏡子贊賞：“這種機會，要不是你長得太符合那個角色，咱們公司都撈不來參與的份兒。爭點氣！”

    陸渺道：“可是要被踩?！?/br>
    紅姐拍了他一下：“咱們是模特選秀出身，來拍電影純鍍金，讓踩一下怎么了！別人擠破頭都沒這機會！”

    陸渺指了指胸口，就事論事：“上部戲你也是這么說的，那個劇組的保護措施做得那么簡陋，我才從馬上摔下來養(yǎng)了一個月，身體還沒好，會被alpha踩死的?！?/br>
    紅姐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那個劇組窮嘛，這回不一樣了。她是女a(chǎn)lpha，沒那么殘暴，別害怕。對了，今天拍不上重頭戲，你一會兒見了人嘴甜點，記得叫前輩?！?/br>
    她這么囑咐，其實心里也知道。陸渺的嘴時靈時不靈的，他有時候欣賞那位演員，會謙虛禮貌、好好叫前輩；不喜歡對方，就面無表情地叫對方的名字，冷得冒著一股傲氣。

    實話說，這種性格是不適合在圈子里混的。可恨這么一張漂亮的臉、好看的身段，長在了陸渺這樣學(xué)不會諂媚說好話的人身上。

    紅姐在心里一萬次嘆氣，但還得拉扯著公司里最有希望的獨苗苗，企圖讓他長成一棵搖錢樹。造型還沒做好，她帶著助理給劇組部門送水送奶茶。

    做古裝造型的過程很漫長。

    陸渺等得有些困了，他起得太早，身體又很容易因為睡不夠就萎靡不振?；瘖y師讓他閉眼，他乖乖閉上眼睛，隱約聽到身后的走廊上有人殷勤的賠罪。

    “不好意思……實在是對不起。程老師那個化妝間突然出了點故障，電路壞了正聯(lián)系人，能不能請老師讓她到這邊來準備？”

    對方是一個冷淡的女聲：“備用化妝間呢？”

    “說的就是呢……電路串在一起……”

    模糊地聽不清楚，隱約聽到那個冷淡的女聲問了一句檢修時間，然后打了個電話，答應(yīng)下來。

    過了沒到五分鐘，化妝師的動作突然停住了。陸渺睜開眼看她，隨著她的目光向后挪。

    門口進了一個女人。

    波浪長發(fā)，一雙墨眉，戴著一個純黑的口罩。她正低頭跟自己的女助理說話，讓人只望見垂下的睫羽，在眼瞼下灑落淺淺的陰影。

    化妝間的燈很足，光線充沛。她說完了話，似乎安慰了幾句那個著急道歉的工作人員，抬起眼。

    一雙幽邃如淵的眼睛朝著這邊望來。

    兩人的視線猝然在半空中相遇了。

    程似錦的眼中，照入一雙如琉璃般的淺色瞳孔。

    他有一點愣住了，神情天然得透著一股天真的味道。青年男人的唇上點著一顆紅痣，讓她驀然間想起劇本上那個配角。

    一個漂亮的笨蛋美人，想做壞事總是做不成。那個配角的外表跟他呈現(xiàn)出來的樣子簡直完美復(fù)刻，就是這幅樣子，才讓人相信其他人會被他拙劣的謊言欺騙。

    程似錦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