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前夫破鏡重圓了 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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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溫禾安在原地站了一會,對月流頷首:“我還有些事處理,這邊你管著,有事聯(lián)系我?!?/br> 月流抱拳應(yīng)了聲是。 溫禾安沿著巷道回府,進(jìn)門之后發(fā)現(xiàn)不止羅青山在,陸嶼然也在。他看上去也才到,不知道從哪里回來的,此刻正面無表情將雙手沁在注滿水的銅盆中。 見她到了,才慢條斯理用帕子將手擦干凈,銀線祥云紋的袖袍自然垂下。他遙遙看過來,點(diǎn)了點(diǎn)堂中羅青山的位置,示意溫禾安過去看診。 羅青山冥思苦想一整日,而今見到正主如時而至,拿出藥枕,替她把脈,商淮此時也從隔壁踏門進(jìn)來,見如此情景,又接收到陸嶼然凌然無聲投來的一眼,腳步當(dāng)下放輕到極致,貓著腰來旁聽。 四下無聲,溫禾安垂著眼,事到如今,說不緊張,不在意,那是假的,她看著這一幕,不由抿唇,眼眸中似乎時時都在的笑意褪了個干凈。 “脈象太奇怪了?!痹S久,羅青山收回手和藥枕,緊皺著眉看向陸嶼然和溫禾安,話還沒出口,就先搖了搖頭:“確實(shí)有毒素壓在體內(nèi),藏得極深,但沒有發(fā)作之兆,反而像是和……和什么更為厲害的東西交融在一起了?!?/br> 商淮很是詫異,他跟羅青山同僚這么些年,可從來沒見他在替人診脈這方面說得如此遲疑,不敢確認(rèn)。 溫禾安眼神微動,十分手指發(fā)涼,心在短短一瞬間飛速跳動,又立刻遲滯下來。從前她遍訪名醫(yī),也曾遮面現(xiàn)身,診脈無數(shù)回,許多醫(yī)師診個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都說她身體 康健,無恙無疾。 她張張唇,定定神想說話,卻聽身邊陸嶼然先開口問:“更為厲害的東西是什么?” 她止住了話音。 這也是她最想問的。 羅青山十分無奈,這次診脈,只讓他看清了一件事,就是為何陸嶼然又用到了簍榆粉。他在心中低聲嘆息,如實(shí)道:“應(yīng)當(dāng)是……公子的血?!?/br> 溫禾安一時靜默,心也不知是該繼續(xù)懸著還是先落下去,她看了看陸嶼然的側(cè)臉,又不期然瞥到商淮不可置信的神情,有點(diǎn)不好意思,干脆垂著眼看地面,不吭聲。 羅青山接著道:“屬下這段時日會再留意,若有進(jìn)展,第一時間告知公子與姑娘?!?/br> 這次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陸嶼然轉(zhuǎn)身上了書房。 溫禾安回自己庭院的石凳上坐了一會,想了想,還是上去拿了藥,去了陸嶼然的小院里,上了二樓,叩響了他的房門。 三聲之后,門由里而外被推開,陸嶼然才洗漱過,墨發(fā)與眉眼間都淌著濕潤的水汽,他以為會是羅青山和商淮,卻見到門后一雙剔透清潤的眼睛,他抵著門的指骨微頓,視線從跟她臉上劃過,問:“怎么了?” 溫禾安朝他遞了遞手中的瓷瓶,輕聲道:“換藥。” 第49章 夜深寧謐, 四下無聲,僅存的聲響是窗外樹影在風(fēng)中的偶然搖顫。陸嶼然倚著門靜了片刻,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溫禾安便順勢將門輕輕帶上了。 屋里煥然一新, 陸嶼然才從湢室出來沒多久,正坐在書案后處理巫山事務(wù),現(xiàn)在被臨時打斷,也沒有繼續(xù)的意思。 他脊背貼著整面萬歷柜,壁柜上擺著一盞綠翠含香鎖瑞, 一道黃楊木鏤空透雕如意,另有幾厚疊嚴(yán)密緊湊的書齊整摞著, 有種說不出的肅落清凈之感。 溫禾安跟著走過去,捏著手中素凈的細(xì)頸瓷瓶, 溫聲說:“我來的時候, 在樓下看見了羅青山和商淮,羅青山給你帶了藥, 但是不敢上來, 正和商淮唉聲嘆息?!?/br> 拿這位我行我素的帝嗣毫無辦法。 陸嶼然皺了下眉,難以理解羅青山謹(jǐn)慎之至的作風(fēng), 他道:“已經(jīng)好了?!?/br> “我看看?!?/br> 溫禾安將瓷瓶放在壁柜一角的格柵上,見他凝眉看著她,別無動作, 她定了定,指尖輕輕撥弄開他的衣領(lǐng)。 聳起的流暢鎖骨線旁是深邃冷白的頸窩,視線往上, 見早先還亂七八糟的淤青淤紫已經(jīng)褪了,只留下兩道將凝未凝的血點(diǎn), 經(jīng)絡(luò)起伏間尚還沾著沐浴時的冷氣。 溫禾安看了一會,側(cè)首去拿瓷瓶。 瓷瓶里面裝著藥粉,她又轉(zhuǎn)動靈戒拿出一瓶靈露,將靈露倒在雪白的棉花球上,沾濕一層,裹著藥粉輕輕摁壓到冷色肌理上。 她離得很近,咫尺之間,觸手可及的距離,專注上藥時眼睛睜得很圓,眼睫都凝住,安安靜靜,一點(diǎn)都看不出此前囂張直白的樣子。 棉花的觸感輕柔,她的指頭不小心碰到肌膚的力道也輕,帶著夜里的些微涼意,沒幾下,陸嶼然就撇開視線,長指抵了抵她的腕骨,稍微拉開了點(diǎn)距離,點(diǎn)墨眼瞳里潮瀾迭至:“好了。癢?!?/br> 溫禾安安靜看了他一會,給傷口上裹了層靈力。 她其實(shí)該有很多疑問的,以頂級九境強(qiáng)橫無匹的恢復(fù)能力,一個白晝交替,足以叫白骨續(xù)接,斷肢重生,這種程度的傷口為何沒消。羅青山是巫山最出風(fēng)頭的后輩,劇毒蠱蟲如數(shù)家珍,皆玩弄于鼓掌之中,為什么一聽他流血就如臨大敵,緊張兮兮。 又或者最重要的。 他的血里藏著什么玄機(jī),為什么能解毒,又能壓制傀線。 從前她沒發(fā)覺,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她該問,卻沒問。 陸嶼然摸不準(zhǔn)她的意思,看那雙眼睛,卻永遠(yuǎn)透徹,干凈,親近或是抗拒,半點(diǎn)訊息都不提前給。 他倚在原地沒動,側(cè)臉沉在水一樣無聲漫過的半面陰翳中,喜怒不辨,半晌,仰了下頭,喉結(jié)滾動:“你剛回溫家時,說至親去世,說的是誰?!?/br> 溫禾安就勢將手中的瓷瓶放下,盯著地面上隨著燭光搖曳的黑影。 來之前,她就知道會在這間屋子里發(fā)生的,絕不僅僅是上藥一事,又或者說得再直白點(diǎn),她是自己推著滿身謎團(tuán)走進(jìn)來的。 不論是為了后面的合作,還是別的一些什么,她注定要將事情說開。 陸嶼然的問話,正好為此開個頭。 “被天都的人找到時,我才過了十歲生辰?!彼浇峭下N,眼神清凈,話音里含著點(diǎn)虛渺之意,像穿過長久的時間,再倉促回顧許多年前的情景:“人間戰(zhàn)亂連連,餓殍遍野,山野里堆的最多的,不是枯枝爛柴,而是人骨,我被父母遺棄時,尚不足三歲?!?/br> 溫禾安朝他比了比:“也就這么高一點(diǎn),什么都不會,只會哭。” 那其實(shí)是個怎樣竭力描述,世家高門之子也永遠(yuǎn)體會不了的世界,殘酷冰冷,屬于最底層的枯敗腐爛,云端之上的人垂眼看著,心中未必會起一絲憐憫波瀾。 “我的母親當(dāng)年也是天都的少主,天都有規(guī)定,家族培養(yǎng)的少主,要么家族安排聯(lián)姻,要么對方接受審核入族居住。我父親不愿入族,我母親又非要與他在一起,他們海誓山盟,自信情比金堅,一嘗情愛便奮不顧身,將家族也拋諸腦后。” 溫禾安說這話時盯著一個地方不動,嗓音有些淡:“世上愛情大抵就是如此,情至深時如火,情至淡時如冰,他們最終兩看相厭,看我也覺得厭惡,我母親在無盡的悔怨中含恨而亡,我父親嫌我是拖累,仆從不甚在意,一次意外,將我遺失在人群之中?!?/br> “……” “我還有個祖母。回到天都之前,是她一手帶大了我。” 溫禾安抬眼,看著陸嶼然,輕聲說:“非親非故,她自己也一貧如洗,家人都在逃荒流亡中故去了,見到我的時候很猶豫,第一時間偏過了頭,但我小時候特別……” 她頓了下,不知該用什么詞形容,半晌,笑了下:“大概真的特別討厭,我一看她,就抓著她不放,跌跌撞撞摔了好幾跤,還掉了顆牙齒,一邊哭一邊跟在了她后面,甩都甩不掉。” “當(dāng)時是冬天。”溫禾安接著道:“我蹲在小茅草屋外等,等到半夜,終于門開了,她拉著我進(jìn)了門,遞給我一碗清米湯。” 她活了下來。 有了真正的親人,有了永遠(yuǎn)割舍不下的牽掛。 “天都的人來找我的時候,我很茫然,茫然之后又覺得開心?!睖睾贪驳穆曇艉芊€(wěn),一些驟烈的,難以釋懷的情緒像是被細(xì)水流長的時間抽干了,“因?yàn)槲业淖婺改隁q大了,背彎得直不起來,腰傷成疾,一到風(fēng)雨天就整夜整夜睡不著,卻仍有堆成山的事要做。谷子要曬,棉球從枝頭踩下來還要再摘……” 要隨時準(zhǔn)備好東西,聽到戰(zhàn)爭的訊息時,牽著兩個半大小孩,從一座城池逃到另一座城池,時時懸心。 “她不用再cao勞了?!?/br> 終于可以和高門深院里一輩子沒吃過苦頭的老夫人一樣,從此被花團(tuán)錦簇圍繞,頤養(yǎng)天年。別人再提起她,不會再壓低聲音唏噓,說這真是個苦命的老太太,只會又羨慕又感慨,說她的孫女回了家,孫子也進(jìn)了仙門,這真是個有福氣的老太太。 “那日城中發(fā)生了動亂?!敝钡竭@個時候,溫禾安才壓抑的皺了下眉,瞳仁微微一縮,眼底似乎映著那日的血色:“我回去的時候,祖母徹底倒了下來,身體在門檻里,頭在門檻外,血都流干了?!?/br> 只有眼睛還沒閉上。 十歲的溫禾安自有意識以來,第一次穿鮮艷的石榴裙,給祖母和討厭的兄長買了很多東西,眼中光彩燦燦,笑靨璀然,那本該是她最開心的一天。 卻成為了她最為遺憾,痛恨,懊悔,無數(shù)次深夜驚醒回想,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還沒動作,已然死死咬著手指崩潰,睜著眼到眼里全是血絲的夢魘。 陸嶼然抬眼看她,眉目如籠寒煙,他第一次從溫禾安身上覷見層難以形容的悲傷,卻清楚的知道,她今日吐露部分真相,需要的不是任何安慰。 “我當(dāng)時太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那種深切的無能,無力感讓現(xiàn)在的溫禾安都依舊搖頭,說:“后來在天都發(fā)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和溫流光斗得分身乏術(shù),為他們做事,給他們當(dāng)?shù)丁V皇敲磕昵迕?,我會回瑯州一趟,漸漸的,也查到了不少消息。” “最開始,我只覺得祖母死得蹊蹺,后面有自己的勢力之后,又查到了別的 事情,原來瑯州動亂,死的不止我祖母一個。那日死了足足上千個老人,都是老人,這是不是太巧了?!?/br> 陸嶼然看著她,一條線于此時露頭現(xiàn)尾,他清聲吐出兩個字:“禁術(shù)?!?/br> 所以她在第一次聽到外島之事和禁術(shù)扯上關(guān)系的時候,表現(xiàn)得如此在意,對這件事緊追不舍。 溫禾安朝他頷首,睫毛急促扇動兩下:“對。只是查到這,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天都不讓查,她只能壓下來,無人時再抽絲剝繭地深究。 房內(nèi)一時又安靜下來,她干脆也學(xué)著陸嶼然的樣子,在對面的書柜邊上倚站著,隨著這番動作,裙擺的褶皺垂蕩至纖細(xì)的腳踝,像起伏追逐的浪花。 他們再一次對視,這次誰也沒有先避開,溫禾安甚至當(dāng)著他的面撫了撫自己光潔的左臉,她低低地嘆息,被這些事情,這些東西逼得煩惱不已,不堪承受,但并沒有半分求助的意思。 她眼中積蓄著一泓清泉,將鬢邊碎發(fā)拂開,輕聲道:“還有我體內(nèi)的毒,真正發(fā)作時比你想象得更為棘手,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辦法,但也好像……暫時只能如此?!?/br> 陸嶼然終于知道她今夜前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樓下有腳步聲順著樓梯上來,溫禾安不為所動,她唇瓣微微上翹,眼里很是純凈,道:“昨夜你問我的問題,我聽見了,也記起來了?!?/br> 她不避不閃,也不是心虛,但聲音卻莫名放低了些:“我沒想到你會聽見……確實(shí),是我先說的?!?/br> 那是一面空白的聚音石,在流放歸墟之前,她時常不離身的帶著,當(dāng)下的境況,煩心的事,總是習(xí)慣性地捏著石頭喃喃說兩句,說給一位死去的老人聽。那日驟然出事,也是她最先將那塊聚音石毀了。 因?yàn)椴亓颂嗝孛堋?/br> 陸嶼然倏的抬眼,眼底情緒極重,周身氣質(zhì)清寒無比,溫禾安最終啟唇,給他回答:“我們有時候太像了?!?/br> 如果這位帝嗣滿腹心機(jī),為達(dá)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始終高高在上,漠視眾生,溫禾安并沒有那么多顧忌,她一心一意地利用他,找個合適的時機(jī)徹底推一把,將他賣給塘沽計劃,自己長袖抽身,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本事。 但陸嶼然偏偏不是,他是山巔之雪,性情淡,喜靜,窺不出情緒,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漸漸叫他沾上些紅塵之色。 什么爭鋒相對,斗死斗活的情形都想過了,殊不知竟會是這樣。 一起用膳,一起過節(jié),一起闖秘境,漸漸在夜里觸到對方的手指也能毫無所覺地翻個身,習(xí)慣了兩道氣息融洽,交纏,在她冷靜地對聚音石說出自己不想再耗下去的前幾天,陸嶼然還在為自己出門取花露,問她頭還疼不疼了。 那種感覺,那種心情太復(fù)雜了。 溫禾安突然厭倦了和這位巫山帝嗣日復(fù)一日的相處,耍心眼,配合塘沽計劃,每次那邊傳來新的指令,都會讓她感覺到一點(diǎn)難以形容的暴躁。他們?nèi)绱讼嗨?,背?fù)的責(zé)任一樣,渴求的東西也一樣,身份注定了不能和平相處,遲早為敵。 任何不穩(wěn)定的,不受控的東西都會讓她感覺危險。 所以她捏著聚音石,對記憶中的老人分外冷酷地說,祖母,我不想再和陸嶼然耗下去了,因?yàn)楹翢o意義。 屋內(nèi)凝然闃靜,誰也沒有再說話。 直到敲門聲響起,商淮的聲音壓低了傳進(jìn)來:“……剛收到的消息,肖諳招了,探心看到的那個陣法,是雙魚陣。” 溫禾安不由往門外看去。 怎么會,她想。 探墟鏡給出線索無歸,無歸在溺海之中。 如今,與外島禁術(shù)有牽扯的松靈還沒研究個所以然出來,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這個肖諳身上,天懸家的第八感探心卻探出了雙魚陣,雙魚陣滋養(yǎng)著雙煞果,也在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