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他就這么當(dāng)你男朋友的？”

    霓音苦澀失言。

    這時夏斯禮也來了，他和賀行嶼約了晚飯，得知發(fā)生了何事，也火冒三丈，這人壓根沒把霓音放在心上。

    夏斯禮不止一次聽夏千棠吐槽過宋詹的事，他把霓音當(dāng)meimei，心疼哄她：“沒事兒音音，咱甭稀罕那龜孫子，走就走了，我和阿嶼帶你去吃飯，我這山莊有個米其林三星的廚師，味道你肯定滿意?！?/br>
    霓音沒回應(yīng)，就聽賀行嶼冷聲落下：“怎么，要為一個男的絕食？”

    “……”

    從小到大賀行嶼嚴(yán)肅起來時，她都不敢不聽。

    最后霓音被倆人帶去了餐廳，賀行嶼點菜，又加了份拉明頓蛋糕，只見男人淡聲囑咐服務(wù)生：“不要加草莓。”

    霓音愣了愣。

    她草莓過敏，多食會引發(fā)哮喘，他竟然會記得……

    點完菜，賀行嶼走去旁邊接聽工作電話，夏斯禮和霓音調(diào)侃說賀行嶼就是個工作狂魔，“昨兒剛出差回來，今早又來山莊談生意，晚上還有個會，誰拼得過他?！?/br>
    男人年紀(jì)輕輕接管集團，不僅要有強大的能力魄力，更是要付出相當(dāng)大的精力。

    上菜時，賀行嶼還在處理工作，夏斯禮招呼霓音先吃，她本來沒胃口，但發(fā)現(xiàn)竟然都是她愛吃的，夏斯禮若有深意打趣：

    “你和四哥可是定過娃娃親一起長大的，他能不知道你口味？而且他可只記著你?！?/br>
    霓音微詫，轉(zhuǎn)眸正好見賀行嶼走回來，她對上他的目光，微微窘然。

    賀行嶼坐下，冷眼晲向夏斯禮，后者忙憋笑收住話口，“來來來，吃飯?！?/br>
    過了會兒霓音去洗手間，飯桌上剩下倆人，賀行嶼看向夏斯禮，淡聲警告：

    “她臉皮薄，別再提娃娃親的事?！?/br>
    就這么怕她尷尬難受。

    夏斯禮無奈笑：“行，不說了?！?/br>
    想到今晚的事，他戲謔：“感覺音音在感情里還很單純，可惜遇人不淑，鐵定要受傷害?！?/br>
    賀行嶼視線落向手中酒杯，黑眸沁滿寒意。

    霓音忙完后回來，三人吃完飯，夏斯禮說給霓音安排了spa和溫泉，讓她在山莊好好放松一晚，霓音卻實在沒什么心情，便婉拒說打算下山回家了。

    她提唇：“明早剛好有個廣告拍攝，謝謝斯禮哥，等有空了我再來玩?！?/br>
    霓音執(zhí)意要走，就聽賀行嶼道：

    “我送你回去?！?/br>
    “沒事不用……”

    “我剛好要回集團開會。”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專門送她。

    霓音只好應(yīng)下。

    勞斯萊斯平穩(wěn)駛下山。

    遠(yuǎn)處山下京市的璀璨燈火如遙遙銀河，而眼前只有茫茫夜色下蜿蜒逶迤的皚皚山路。

    安靜中，她再度咳嗽兩聲，男人打開恒溫箱，拿出一瓶熱飲遞給她，“冷么?！?/br>
    霓音接過，“沒事不會……”

    忽而她的手機響起。

    屏幕顯示宋詹。

    她眼神暗下，按滅屏幕。

    然而安靜須臾，鈴聲再度響起。

    她沒接，那頭又打來，仿佛找不到她不罷休，霓音感受到身側(cè)投來的目光，手心捏緊手機接起，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喂?！?/br>
    “音音你總算接我電話了……”

    那頭宋詹愧疚道歉，說臨時有事，不是故意爽約，霓音喉間繃緊：“你不是殺青了嗎，有什么工作那么緊急？”

    宋詹說是導(dǎo)演臨時組的酒局，還沒結(jié)束，估計今晚趕不回山莊了，“音音你在山莊先住一晚，明早我去接你好么？”

    “不用，我已經(jīng)下山了?！?/br>
    霓音心頭麻木，只覺得可笑：“你去你的酒局，不用管我?！?/br>
    那頭欲再說話，她直接掛斷。

    她垂眸揉著發(fā)酸的鼻尖，幾秒后面前遞來紙巾。

    “就那么喜歡他么?！?/br>
    他聲音如浸在深海。

    霓音眼睫扇動，接過，眼底蒙上霧氣，低下頭：“四哥，我是不是看過去很傻……”

    賀行嶼偏眼目視前方，黑眸如浪翻滾，“很多事情都是不受控的，他若珍惜，怎么會算傻?！?/br>
    他若不珍惜，她所作的不過是枉然。

    最后車子到達傅家別墅，霓音看到熟悉的前院，回過神，和賀行嶼道別，正準(zhǔn)備下車，面前卻遞來一個袋子。

    她疑惑一看，竟然是一袋感冒藥。

    “剛剛吹了冷風(fēng)，回去把藥吃了?！?/br>
    男人黑眸落在陰影里，聲音無波無瀾，是恪守邊界，來自兄長再普通不過的叮囑。

    霓音沒想到他準(zhǔn)備了這個，乖乖應(yīng)下：“謝謝四哥……”

    最后她下車離開，消失在他視野。

    助理問接下來去哪兒，賀行嶼沒作聲，降下車窗，再度點煙。

    火舌卷上煙草。

    白霧在空中彌散。

    手機響起，是老爺子賀中安的電話。

    “你現(xiàn)在忙到飛天了？見你一面比登月還難?！?/br>
    接起后，那頭聲音傳來。

    老爺子年輕時候在商界叱咤風(fēng)云，如今年老仍舊精神矍鑠，跟個老頑童似的，賀行嶼反應(yīng)過來有段時日沒回老宅吃飯了，那頭氣哼哼：

    “我看你和集團過一輩子吧！天天就知道忙工作，也不抽點心思在其他方面！”

    這話頗有延伸之意，賀行嶼裝聾作啞只應(yīng)：“周末我一定回去好好陪您。”

    “我不用你陪，我說的其他方面是指你的婚姻大事！”

    不出所料，老頭子的重點在這兒，“男人三十成家立業(yè)，你業(yè)是立了，家呢？這么大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給我透個底，你是不是喜歡男的？”

    “……”

    賀行嶼吐了口煙，懶得搭腔，老頭子氣哼：“馬上三十了也不去找個老婆，這么一看我當(dāng)初給你定的娃娃親果然是對的，要是那娃娃親沒作罷，我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這么cao心?！?/br>
    賀行嶼撣煙灰的動作微頓。

    “唉，說來說去我還是最滿意音音，知書達理又善良懂事，沒一個比得過她，可惜你不喜歡，人家現(xiàn)在也有男朋友了，到底你倆沒那緣分……”

    他話落在耳邊，男人黑眸如浮在不見底的冰面上。

    那頭嘆氣：“阿嶼，你爸媽都不在了，爺爺估計也陪不了你幾年了，我不想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你自己多上點心吧……”

    老爺子嘮叨許久，見他沒回應(yīng)，也覺得沒趣，掛了電話。

    賀行嶼偏首看向遠(yuǎn)處。

    橙黃路燈下，漫天雪片靜靜落下。

    -

    霓音走進家門。

    晚上九點多，加班完的夏千棠來了，夏斯禮告知了今晚的事，她擔(dān)憂就過來看看。

    霓音靠著飄窗，輕聲言：“棠棠……我有點想放棄這段感情了?！?/br>
    戀愛的這兩年，她和宋詹像是始終卡不上的齒輪一樣，矛盾不斷，她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而他進退自如，毫不在意，她欲放手，可是想到那么多年的暗戀，就不甘舍棄。

    夏千棠是霓音這段暗戀為數(shù)不多的觀眾，當(dāng)初她支持她告白，現(xiàn)在也替她難過：

    “音音，看你受委屈我肯定希望你能踹了他，但是感情的事外人不能替你做決定，你要遵循內(nèi)心的選擇，不管你有多么喜歡宋詹，都不能超過喜歡自己，你的感受最重要。”

    夏千棠走后，霓音看著窗外的夜景，想起高一下學(xué)期，有段時間她被高三一個混壞學(xué)長sao擾追求，有一次在學(xué)校里對方找來，她被嚇到，正好遇上天熱中暑，她暈倒時看到的是宋詹沖過來把她背起，送她去醫(yī)務(wù)室。

    那個中午是宋詹陪在她身邊，給她打飯又給她買了飲料和糖果，并且匯報了老師把那學(xué)生嚴(yán)肅處理，讓她別害怕。

    那個學(xué)期她想鍛煉身體，騎自行車回家，晚自習(xí)后她放學(xué)遇到宋詹，他便一路騎車陪她，那年初夏時節(jié)，路旁香樟翠綠，少年一身白襯衫黑褲，笑容燦爛溫柔，讓她一眼難忘。

    后來有次她看到其他女生受傷，宋詹也上前幫忙，她才知道他只是熱心善良，不是對她有多特別。

    高中的他，對她只有對meimei的照顧。

    而如今，她開始疑惑。

    他真的喜歡她嗎？

    會不會這一切都是她強求來的美好幻影。

    霓音思緒紛雜，隨手拿起書架上那本《答案之書》。

    她還應(yīng)該再繼續(xù)堅持這段感情嗎？

    她隨意翻開，空白頁面上的幾字，卻像是上天給她的答案——

    “不值得?！?/br>
    她長睫撲閃。

    寒風(fēng)卷進窗內(nèi)，掀翻書頁翩躚。

    窗外冷夜一片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