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19節(jié)
梁瑾不解:“什么?” 傅逢朝嗤道:“不能完全掌控公司太被動了,萬一下次又有人跟你一樣,設(shè)計拿著什么協(xié)議書來逼我簽,我束手束腳只能就范,實在不痛快?!?/br> 梁瑾瞬間語塞。 云琴島的事他其實也是算準(zhǔn)了傅逢朝跟他叔叔不和,才敢賭一把,如果傅逢朝是華揚的實際控制人,未必沒辦法在一天之內(nèi)湊齊那四個億,他的這點手段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你怎么解決?”他沒忍住還是問出口。 傅逢朝看他一眼:“好奇?” 梁瑾想了想,再次跟他道歉:“抱歉,之前的事情,確實是我手段不光彩?!?/br> “我說了既然做了就沒必要道歉,”傅逢朝微微搖頭,“算了?!?/br> 車很快到了,上車后他們都沒有再說話,梁瑾有些疲倦地靠進座椅里,看著窗外逐漸后退的海島街景,慢慢闔上眼。 他難得在車上睡著了,在傅逢朝的身邊。 傅逢朝轉(zhuǎn)頭看到他安靜靠在座椅里的睡顏,目光停住。 梁瑾睡得很不安穩(wěn),睡夢中眉心也微微攢著,濃長眼睫低垂,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陰影。 下頜繃緊不肯放松,像他這個人,時刻不得松弛。 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冥冥之中卻有似曾相似感,并不只因為是所謂的孿生兄弟。 梁瑾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傅逢朝不知道,但身邊之人給他的感覺,如果是錯覺,未免太似真。 那句不要招惹他與其說是警告,更如試探。 他像是飲鴆止渴,一點微渺的希望,也想飛蛾撲火。 車停下時梁瑾也醒了,睜眼對上傅逢朝直直凝著自己的目光,神思慢了好幾秒,腦中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傅逢朝先移開眼,推門下車。 “你哪天回去?” 梁瑾跟下去,傅逢朝停步回頭主動問他。 梁瑾道:“明天下午的飛機。” “剛不是問我怎么解決麻煩,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可能得多耽擱你幾天?!备捣瓿嶙h。 有一刻梁瑾甚至懷疑傅逢朝已經(jīng)看穿他,才會忽然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做出這樣的邀請。 他應(yīng)該拒絕的,但他也確實被誘惑了,拒絕的話到嘴邊不想說出口。 “我叫了車,八點到這門口,你要是愿意去,一會兒見吧?!?/br> 傅逢朝說完先一步回房,留梁瑾自己決定。 梁瑾深呼吸,也回了房間。 他有些心神不寧,先去沖了個澡,從浴室出來看看時間七點多了。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時,他已經(jīng)開始收拾行李,并且給秘書發(fā)去消息,說要再晚幾天回國。 快八點時,梁瑾出現(xiàn)在酒店大堂,傅逢朝已經(jīng)在這里等他。 “還有十分鐘,車一會兒會過來?!备捣瓿e適靠坐在沙發(fā)里,看了眼腕表,示意他也坐。 梁瑾在另邊單人沙發(fā)里坐下,想起自己似乎應(yīng)該問一聲,傅逢朝說的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去哪里。 傅逢朝正在看手機,是助理給他留下的備用機,他忽然將手機往前一伸,沖梁瑾說:“交換個聯(lián)系方式,方便有事溝通。” 他始終一副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梁瑾有些拿不準(zhǔn)他到底想做什么。 傅逢朝再次眼神示意。 梁瑾便也拿出自己的手機。 他的視線掠過傅逢朝的手機屏幕,怔了怔——傅逢朝的聊天置頂里,依舊是自己十年前用過的那個號。 這么多年沒再登錄使用過的賬號,他原以為早被系統(tǒng)自動回收注銷了。 心頭一瞬間涌起的酸澀澎湃洶涌,他竭力壓抑才生生逼回,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可以了?!?/br> 傅逢朝隨意點了點頭,靠坐回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他剛一瞬間的反應(yīng)。 上車后梁瑾收拾了心情,問起剛才忘了問的事:“我們?nèi)ツ睦???/br> “現(xiàn)在才想到問?”傅逢朝扣上安全帶,扔出三個字,“天星號。” 梁瑾目露驚訝。 天星號是自夏威夷啟航,途經(jīng)這邊幾座海島,最后抵澳新的豪華巨型游輪,全程一共二十六天,到這里已經(jīng)是旅途過半。 “不會耽擱太久,等解決了麻煩,三天后到達拉羅湯加島我們就下船?!?/br> 傅逢朝只說了這一句,沒多解釋。 梁瑾猶豫問:“為什么叫我一起去?” 傅逢朝想了一下說:“梁總打架挺厲害,怕跟人打起來,多個幫手?!?/br> 梁瑾瞬間沒話說了。 他也放松下來,既來之則安之吧。 這時才想起來還要跟陶泊說一聲,于是發(fā)了條消息出去。 幾分鐘后,陶泊的電話直接打進來。 “你說你去哪?你扔下我一個人跑去坐游輪,大表哥你有沒有人性???”電話那頭陶泊哀嚎。 梁瑾無奈說:“不是一個人,跟傅總一起,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們到拉羅湯加島下船,你明天自己先回國吧?!?/br> 聽到他說和傅逢朝一起,陶泊“啊”的一聲,懷疑道:“你們在這邊能有什么事情處理?肯定不是公事吧?” 梁瑾沒興致多說:“你不用管?!?/br> 陶泊抱怨:“說得好像我管得了一樣,我說大表哥你,清醒點,別真的栽進去……” 梁瑾直接掛斷電話。 身旁驀地響起一聲笑,梁瑾回頭。 傅逢朝目色沉沉,專注看著車窗外,城市夜燈不斷滑過他的臉,明暗之間,像他整個人都顯得不那么真實。 剛才的那聲笑也像是梁瑾的錯覺。 傅逢朝轉(zhuǎn)頭看向他,眉峰微動:“栽進去?” 梁瑾分外難堪:“陶泊他習(xí)慣了胡說八道,不是真的?!?/br> 傅逢朝點點頭,視線落回了車外:“你不用誤會,除了梁玦,其他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br> 梁瑾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也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 他也轉(zhuǎn)開眼,看向自己這側(cè)的車窗外,降下半面車窗玻璃,讓風(fēng)灌進來。 傅逢朝說自己腦子不清醒,他或許也沒好多少。 想要靠近身邊這個人的沖動,必須極力克制才能勉強按下。 傅逢朝枕著椅背,目光的落點其實不在窗外,是窗玻璃上映出的身邊人模糊的輪廓。 連這樣看著都很像,不只是外在長相,形似神更似。 傅逢朝緩緩閉眼心神靜下,那就病得更厲害些吧,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只要他的梁玦能回來。 第21章 緊張什么 極致奢華的龐然大物停在夜下港口,流金璀璨、燈火通明。 這艘天星號巨輪已經(jīng)在海上航行了十三天,前天傍晚抵達這里,停船兩日,今夜啟行,將繼續(xù)前往下一站拉羅湯加島。 上船時梁瑾擔(dān)憂問:“你來這里,是找什么人解決麻煩?” 傅逢朝卷起一截襯衣袖子,任由海風(fēng)吹鼓衣衫,眼神有幾分散漫:“我爸?!?/br> 梁瑾:“……” 傅逢朝“嗯”了聲:“走吧?!?/br> 侍者將他們送上房間,梁瑾雖是臨時決定來的,套房還有,他跟傅逢朝的房間就在對門。 進門后梁瑾一路躁動的心跳才逐漸平復(fù),放下行李,他自落地大窗走去外側(cè)陽臺。 拂面的海風(fēng)讓他發(fā)熱的腦子慢慢冷靜,雜亂思緒牽動心神,理不清便只能作罷。 巨輪啟航,海島夜火逐漸遠去。 梁瑾靠著扶欄放空片刻,拿出手機,點開聊天軟天。 剛加上的傅逢朝的賬號就在對話框第一,他順手點進去,朋友圈里果然是一片空白。 梁瑾失神須臾,退出時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設(shè)置里的切換賬號。 十年沒有登錄過的賬號他依然記得,登上去的時候反復(fù)驗證費了不少工夫,他按捺著復(fù)起的焦躁,一步步按照提示進行。 最后的人臉驗證時,梁瑾看著視頻框里自己的臉,驀然涌起的陌生感甚至讓他恐慌—— 時隔十年,他第一次以梁玦的身份試圖找回一點曾經(jīng)的記憶,這樣小心翼翼,不敢叫任何人知曉。 終于成功登錄,無數(shù)新消息一起涌入。 他快速掃過去,從前的同學(xué)朋友發(fā)來的消息最多只到他“去世”半年后,唯獨傅逢朝的最新一條進來的時間是今天下午。 【我在帕皮提的教堂聽神父做禱告,這里很安靜。如果人死真的還能復(fù)生,你會不會回來?】 梁瑾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忍住眼眶酸澀,將對話框滑上去,一條一條,全是傅逢朝這些年堅持發(fā)給他的消息。 有時是一兩句或文字或語音的自說自話,有時是傅逢朝拍下的那些照片和視頻。 十年,三千六百多天,近萬條消息,從未間斷過。 【在orohena山頂看日落,當(dāng)?shù)厝苏f這里是人間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在這里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