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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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永遠(yuǎn)護著你,你在宮中所學(xué)的那點東西遠(yuǎn)遠(yuǎn)不夠。你在我身邊這些日子,我會盡己所能地教你?!?/br> 朝露的話喚起了某些恐怖的回憶,朔月本能地否決:“我不……” 朝露漠然鋪開書卷:“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白日應(yīng)對狄人,晚上讀書深夜。 朝露比之前的任何一任老師都要嚴(yán)苛,謝昀在這一對比下堪稱縱容。可憐嬌養(yǎng)的小神仙,在這大漠風(fēng)塵中活生生累瘦了一圈。 上到讀書,下到習(xí)武,遠(yuǎn)至江湖奇門異術(shù),還有朝露多年來研究出的、與不死者相關(guān)的各種秘法——在朝露這里,朔月再度聽到了久違的易命之法。 他好奇道:“這法子真能成嗎?” “當(dāng)真。”聽朔月頗為自豪地說完和不由僧人周旋的故事,朝露面無表情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所以不要亂來?!?/br> 朔月縮縮腦袋喔了一聲,卻又聽朝露道:“這法子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若你再度陷于此境地,反抗不成,可以試試我教你的這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朔月雀躍地湊過去,卻又被朝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記:“這法子對身體多少有害,不到萬不得已不準(zhǔn)亂用,聽到?jīng)]?”…… 今日的課程是行軍打仗。 朔月苦思良久,在地圖上落下一點:“這里?” 朝露難得點頭:“不錯,有長進?!?/br> 朔月擱下筆,嘆道:“我好久沒見過陛下了。” 朝露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微妙。 或許是不耐煩朔月張口閉口都是那個皇帝,或許是詫異這皇帝竟放著不死之人在側(cè),卻對眾人趨之若鶩的長生視若無睹。 他冷眼看他,敲敲桌子:“有想他的功夫,不如多學(xué)點東西傍身?!?/br> 燭火燃亮的夜色下,朝露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悵然。 七日后,朔月隨著朝露出現(xiàn)在祭壇之上——作為神明的弟子,獲得獎勵的信徒,民眾虔誠信仰的第二個具象。 在往后的歲月里,即使他們已經(jīng)被認(rèn)為是假冒長生行騙的騙子,在這個祭壇上發(fā)生的故事還是被久久地流傳了下來,成為那些癡迷長生之人幻想的源泉。 兩個美麗到不似凡塵中人的年輕人站在高臺之上,沾染著神明的芬芳。 朝露面上掛著慈悲的微笑,為眾人遞上利刃,宣稱自己被上天派來拯救世人,“殺我后,我復(fù)活,罪孽即可被上天原諒”。 在綿延不絕的疼痛中,朔月如觀音一般靜立,看著那些刀刃由試探到瘋狂,仿佛如此這般真的能消解昔日所犯罪孽。 神越是盛大,人越是渺小。 阿岱的存在似乎變得沒有那么強烈了,即使他站在朝露身前,是這場盛事的主導(dǎo)者,可人們的目光還是穿過他,落在他身后的二人上。 大法師是因王子殿下天命所歸才降臨凡間,那么為何賜福于公主的侍衛(wèi)? 何不賜福于王子殿下? 流言如風(fēng)一樣散播到各地時,朔月與楚靜瀾取得了聯(lián)系。 那頭的人對于他的生還大喜過望,對于他成了北狄大法師弟子、第二個擁有不死之身一事亦是不可置信。對此,朔月只說具體實情信中難以言明,待時機成熟再里應(yīng)外合,一舉攻破北狄大軍。 在烏檀和阿岱間周轉(zhuǎn)、被朝露教訓(xùn)著苦學(xué)的晦暗日子里,唯一的安慰便是聽聞周軍又打了場勝仗,趁夜火燒了北狄的糧草。朔月隨信送去的布防圖起到了很大作用。 阿岱對此大發(fā)雷霆,奈何周軍半夜偷襲,朝露不可能隨時隨地跟著軍隊,那神明的威懾也無法體現(xiàn)了。 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應(yīng)對烏檀、跟隨朝露學(xué)習(xí)、應(yīng)付阿岱和病重的老單于、向周軍傳遞消息、登祭壇賜?!獣r間過得飛快,卻又被枯燥和謹(jǐn)慎拉得漫長。 朔月每天都想念謝昀,提筆想給謝昀寫信,但畢竟身處敵營,能向楚靜瀾傳遞消息已是危險至極,又豈能再做此等冒險之事。 于是只好擱筆,對著白紙發(fā)呆。 不知謝昀此刻在做什么呢?林家是不是清理了?新政是不是推行成功了?那群頑固又根基深厚的老臣和王爺們還聽話嗎?他同林小姐怎么樣了?他知道雁城打了勝仗,知道北狄的情形嗎? 他……也如同我想念他一樣想念我嗎? 朝露冷眼看著他出神,毫不容情地拿筆敲他的額頭:“就這么想他?” 朔月不知道為什么想念謝昀還需要理由——當(dāng)朝露問起時,他愣了半晌,才道:“陛下待我好?!?/br> 想念謝昀,保護謝昀,已經(jīng)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如同清晨睜開眼睛、傍晚進入夢鄉(xiāng)那樣自然寧靜。 隨著時間流逝,長安城的很多事情都逐漸模糊,而那個人卻一日復(fù)一日地清晰。 朝露頭也不抬地寫著什么:“我還以為是為了那勞什子契約?!?/br> 朔月頓了頓,并不肯就這么拋棄自己堅守了二十年的事情:“自然也是,這些都是一樣的。” “一樣?”朝露終于抬頭,目光直直看過來,“謝從清待你好嗎?你也想念他?你也會這么對待未來的皇帝嗎?” 他語速快,朔月沉浸在書里一時沒聽明白,惑然反問:“您說什么?” 朝露欲言又止。 其實他更想問,如果謝昀不是皇帝了,你還會這么對待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