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便是詛咒結(jié)束的時刻?！螘r？

    沒人知道答案。

    朔月答應(yīng)了朝露。

    他不懼怕死亡，只是又想起陛下。

    陛下……自己將失去不死之身，更將不知在何時死去，陛下會高興看到這一切嗎？

    朝露墜落的身體淹沒進滾滾黃沙，朔月忍不住幻想自己死亡是何等光景——若自己真正地死去了，自己的契約……又將如何履行？

    在舉國歡慶的時刻，他沒有太多勝利的喜悅，只感受到巨大的荒蕪和疲憊。

    他不知在對誰說話：“我想回家?！?/br>
    長明族人不歡迎他，認為他是偷竊了族人生命的竊賊。他自幼被遺棄在鄉(xiāng)野荒村中，其實是沒有家的。

    但謝昀給了他能稱之為“家”的所在。

    朔月呆呆地想著那紅墻綠瓦，雕梁畫棟。想著大雪紛飛的寒冬，他們一起度過的新年，披著銀黑大氅的少年帝王將他攬在懷里。案上的水仙花燦然生金，連寒意都柔軟香甜。

    在他離開的時候，謝昀留在他眉心的親吻仿佛尚有余溫。

    那是他的陛下。

    【作者有話說】

    寫了好久，下一章回京啦！

    走劇情有點無聊，本來想直接略去這部分，但又怕情節(jié)過于跳躍，索性寫出來了，沒想到一寫就是差不多兩萬字。朝露的故事應(yīng)該會在番外補齊，不再在此贅述。

    ps：涉及到一點點打仗的情節(jié)，大家看個樂子就行，作者實在沒什么腦子。

    第59章 好久不見

    北境時光如大夢一場。朔月勒馬回首，矗立在邊境的城池恢復(fù)了安寧，遠方紅日初升，金光漫布。

    有很多故事被埋葬在這片黃沙之中，最終只剩他一人知曉。

    漠北大風(fēng)獵獵，他恨自己不能化作大風(fēng)，一日千里奔回長安。

    連夜抄近路，直到青山外遠遠浮現(xiàn)出長安城的輪廓，朔月才勒住馬。附近沒有客棧，在外頭湊合一宿也無妨。

    望著遠方的城池，朔月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直到馬蹄聲響起。

    看清來人，朔月訝道：“敬書？”

    來人正是闊別多日的嚴(yán)文卿。一朝得見故人，北境風(fēng)塵倏然被重逢的喜悅席卷而去。

    嚴(yán)文卿笑道：“朔月，好久不見。”

    不知怎的，那笑意卻有些勉強。朔月沒注意到，只是亮著眼睛，歡喜中有些赧然：“好久不見……是陛下讓你來接我的嗎？”

    他一路疾行，餐風(fēng)露宿，對近日京城發(fā)生的事情依舊一無所知。

    嚴(yán)文卿的笑意慢慢僵在臉上。在朔月茫然的視線下，他取出一封藏了數(shù)月的密旨：“陛下托我將這個交給你。若是意外發(fā)生，你拿著這封旨意，去何處都可以，無人能攔你?！?/br>
    那是早在朔月離京前謝昀交給他的，是謝昀懷著憂慮之心，給朔月留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今，是時候交出去了。

    朔月愣愣的，既聽不懂什么叫“意外發(fā)生”、“去何處都可以”，也不清楚為什么陛下不親自同他說。

    他下意識接過了信封，入目是謝昀的字跡——“珍重自身，莫為契約所擾。”

    這是謝昀的囑托，敦促他早日離宮，獲得自由。

    半夜時分，林中草木沙沙，仿佛情人遙遠的私語。

    朔月惑然抬頭：“這是什么意思？”

    信上的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便成了讀不懂的句子。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剛剛開始讀書的少年，需要謝昀逐字逐句與他解釋才能讀懂。

    “宮里……前些時候出了些事?！眹?yán)文卿斟酌詞句，“早在此事發(fā)生前，你離京往雁城去前，陛下便將密信給了我，意在將來。身處高位總是危險，萬一他有不測，要我將這封密旨給你。陛下希望你早日離宮，勿要再受牽累?！?/br>
    他知道謝昀待朔月不同，知道朔月的身份，知道他是為了長明族、為了勝利才孤身往北境去。

    如今北境大捷，他千里迢迢歸來，可等著他的人卻不見了。

    甚至，連他也不知道謝昀在何處，是生是死也不知。

    至今為止，沒人能說清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原本一連貫手段震懾下去，林氏已經(jīng)安分了許多，太皇太后自稱年邁多病，搬進了行宮將養(yǎng)，漸漸將把持的權(quán)力放給了謝昀。

    前方打著仗，謝昀也不欲清理后方，以免牽連到前線戰(zhàn)事——太皇太后畢竟年邁，而他還年輕，可以等。

    一切似乎相安無事，但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據(jù)李崇說，出事的那晚，太皇太后眼看就要不好，遣人請謝昀去見一面。謝昀去得匆忙，加上行宮原就不如皇宮防守嚴(yán)密，不知怎的便叫北狄細作鉆了空子，在太皇太后的寢宮里燒起一場大火。

    大火過后一片狼藉，事后清點，那北狄細作身中數(shù)劍，當(dāng)場身亡，太皇太后至今昏迷不醒，謝昀亦不見了蹤影。

    只有御書房暗格里留下了一紙落款在數(shù)月前、蓋有皇帝璽印的密旨，言說自己無子，如有變故，將皇位傳于謝從瀾。眾臣皆已看過，的確是謝昀親筆，做不得假。

    他的消失沒有帶來什么波瀾，一應(yīng)后續(xù)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嚴(yán)文卿沒再往下說，但朔月明白他的意思——仿佛他早就預(yù)料到了一切，安排了一切。

    只是……為什么要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