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海岸的風(fēng)和煦地吹著，海上漂泊的船逐漸靠岸。蕭勝雪仿佛一個逛街的小公子，東找找，西看看。

    路過魚攤和鹽攤，更是好奇地左看右看。

    “大哥，這魚怎么賣？”

    “十吊錢一條，燉煮都好吃！”

    “這么大一條，才十吊錢？”

    “現(xiàn)在是冬天，魚都不容易賣了。來年開春會好一些吧。這日子也不好過?！?/br>
    “您是專門的漁民？本地農(nóng)民都是春作秋歇，冬天販魚也是偶爾補(bǔ)貼家用，怎么會日子不好過呢？”

    被問到的魚販子有點(diǎn)尷尬，連忙說收成不好。

    “新朝廷均田，都分的是好田啊……收成不好可以換，您要是領(lǐng)到了劣田為什么不和官府說呢？”

    魚販子啞口無言，直接無話可說。旁邊的布販子出來斥了蕭勝雪幾句多管閑事，把他趕走了。

    蕭勝雪不說話，和集市周圍的孩子玩在一起。孩子們就要教蕭勝雪唱歌謠，蕭勝雪說，自己也是寧城人，他們的歌謠他都會。孩子們不信，一首一首唱著，蕭勝雪cao起寧城郊的口音一句一句接著。

    “正月正，賞花燈，賞完花燈拜祖宗。二月里，訪親朋，考個狀元當(dāng)功名。”

    蕭勝雪對歌謠信手拈來，孩子們終于服氣了。原本虎視眈眈的販子們也放下了戒心，只是多打量了幾眼蕭勝雪便都散去了。

    傍晚，集市散去，幾條不起眼的小舟跟著布販子和魚販子的方向緩緩駛出港口。第二天下午，來人稟報(bào)了幾個位置，被蕭勝雪在地圖上一一畫出。蕭勝雪又命人探沿海的山脈，終于探出一座沒有開發(fā)，只有不少新墳的孤山。

    東北大營的駐軍在蕭勝雪的指揮下，一千人駐扎在沿海的海岸線邊的一處密林。蕭勝雪算了算日子，又命兩千人駐扎在一座海邊的孤山下。蕭勝雪又選了東北大營善樂者若干。如此這般。

    正月逐漸過去，某天孤山上的燈火一點(diǎn)點(diǎn)燃起。蕭勝雪一聲令下，埋伏的幾千人迅速圍了山。

    山中的人一時間慌亂成一團(tuán)，迅速組織起來就要突圍，粗粗看去竟也有千百人之眾。只聽山中南郊方言齊聲響起：“朝廷換了，編戶分田，田地私有，不佃士族?！?/br>
    十六個字，一遍一遍重復(fù)著。山中的人竊竊私語起來。這時，不知那里傳來哀怨的笛聲，無數(shù)笛聲匯在一起，然后是層層疊疊的歌聲。唱的是寧城郊當(dāng)?shù)氐拿裰{。

    民謠里有他們謳歌的沃土，有他們辛勞的長輩，有他們考取功名的孩子，有他們溫婉賢良的妻子。有他們世世代代放不下的祖輩，有他們對未來會越來越好的質(zhì)樸想象。

    原本慌亂被圍的人哭做一團(tuán)。

    這時，南郊的方言又一遍一遍響起：“朝廷換了，上岸分田，田地私有，不佃士族。”

    終于有人問了第一聲：“你們會不會騙人？”

    蕭勝雪傳了令：“來去自如，不想分田者，給20文錢路費(fèi)回家。”

    哭作一團(tuán)的山越民終于選擇招降，不降的小部分，被給了20文錢送到了岸邊，讓他們自行回家。

    蕭勝雪令派出的三千軍士齊聚，連夜清點(diǎn)山越的人數(shù)，竟有一千多人。于是攤開地圖，畫了幾個位置的農(nóng)田，連夜修書給寧城城主，讓武思靜帶著圣旨去讓城主派人協(xié)助分田，就說救了一批流民。

    蕭勝雪則在海岸線附近繼續(xù)安排，如此這般。

    山民中有不少是出于恐懼招降的，今夜蕭勝雪調(diào)出了東北大營寧城籍的軍士若干。和這些山越聊起了家常。遠(yuǎn)處是肅穆的駐軍，近處是新設(shè)的用來臨時安置降民的帳篷。

    眾人幾十個幾十個圍坐在篝火旁，駐地就成了聲勢浩大的歡宴。軍士和鄉(xiāng)民間或坐著，拉起了家常。蕭勝雪也被其中的溫馨感染，挑了一個篝火旁坐下。掏出笛子慢慢地吹著。

    “公子，您也是寧城人？看著不像啊?！崩相l(xiāng)是四十多歲的胖婦人，聽出來了曲子：“我奶奶在我小的時候也常常唱這個曲子給我?！?/br>
    “嗯……我的老師和母親……”蕭勝雪哽咽了一下：“我家在寧城郊外。我小時候就在寧城郊的‘恩義學(xué)孰’長大?，F(xiàn)在和人成婚了，隨丈夫搬到了外地?！?/br>
    “那個學(xué)孰我小時候就有，這么多年了啊。現(xiàn)在還在么？我在海上二十多年了，都不知道寧城的情況了?！?/br>
    “去年……還在。今年要是不在了，可以重建一個。”

    蕭勝雪安慰一笑，又拿起笛子，吹著剛才的曲子。胖婦人慢慢地哼起了小時候她奶奶教給她的歌謠，篝火旁的好多人，老的、少的，都聽過這個曲子，大家齊聲唱了起來。

    然后隔壁篝火邊的人跟著唱，然后唱的人越來越多。整個駐地都是歌謠的聲音。

    蕭勝雪收了笛子，發(fā)現(xiàn)歌謠聲還在自發(fā)繼續(xù)。心中也覺得歡喜很多。他哼著歌謠，仿佛回到了兒時在母親身邊學(xué)這首歌的時候。

    然后，他抬頭望向北方。

    周晟，我有點(diǎn)想你了。

    第二天中午，城主派來的官員和武思靜就趕了回來。明確了地址，由蕭勝雪親自帶隊(duì)，分批帶領(lǐng)山民遷回寧城郊區(qū)。這批在海上流浪了二十多年的寧城人，終于第一次回了家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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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個月很忙。

    流民需要重新編戶，朝廷需要派發(fā)農(nóng)具，安置臨時住宅。開春春耕在即，需要派發(fā)種子。編戶東部山越的效果不錯，蕭勝雪又組織了寧城籍的山越民和東北大營軍士組成義軍，一邊給海上山越散播分田的消息，一邊在沿海港口設(shè)立接送站，以收編更多拖家?guī)Э趤硗侗嫉暮Ｉ仙皆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