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競停在離床幾步遠的距離，目光深深鎖在林亦然臉上，不敢再靠近，房間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第71章

    在灃市的公寓房內(nèi), 林亦然曾問過“你的觸手都沒了，以后你要怎么辦”，他用了表示整體概念的字眼, 都?；舾傊浪`會了, 可是沒有解釋。

    不解釋, 就是隱瞞。

    “多少？”林亦然又問，唇瓣微動, 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坐姿。

    房內(nèi)安靜了許久。

    久到林亦然想變換僵硬坐姿時, 霍競終于開了口：“然然,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另一面, 你會害怕，只要你害怕，我就會永遠藏好, 不在你面前露出一星半點?！?/br>
    是, 林亦然是害怕。

    用毛骨悚然形容也不為過。

    “可是我想看，”他執(zhí)拗。

    霍競是戀人，同時也是怪物, 使他思維產(chǎn)生割裂感，感情告訴他，霍競愛他，絕對不會傷害他，并且不會讓任何人任何生物傷害他, 只要在霍競身邊就有滿滿的安全感。

    可是身體會對霍競的另一面感到害怕。

    他想把這種割裂感融為一體。

    想要接納霍競的全部。

    “我要看！”林亦然抓過枕頭舉起，“不給我看，信不信我打你？”

    “沒必要勉強自己?！被舾傉f。

    “我就喜歡強人所難, 尤其是勉強我自己，再說我已經(jīng)不害怕了, 來吧，”林亦然將枕頭抱在懷里，舒展的雙腿收縮起，嘴上說不害怕，身體卻本能地做出對自己的保護姿態(tài)。

    多么蹩腳的謊言。

    霍競企圖用言語軟化他，別再執(zhí)著于他另一面，然而林亦然一癟嘴，真生氣了：“最后問一句，給不給我看，給我看，我就留下，不給我看，我回家?！?/br>
    “這兒就是你家，你還想去哪兒？”

    “我的公寓已經(jīng)裝修好了。”

    兩人對峙。

    那間被五樓夫婦吵架殃及而燒了部分的公寓，在上個月宋裴將鑰匙交還給了他，之前他不在京市，也是宋裴幫他盯的裝修，眼下早能重新入住了。

    這話，如往一桶汽油里丟進了一根帶著火星子的柴火頭。

    轟得點燃了霍競的暴虐。

    但他的暴虐在老婆面前只是微微動了下脖子，接著道：“京市每年都會死不少人，病死的，老死的，出車禍死的，許多人死后磁場沒那么快消散，尤其會影響空置房子的環(huán)境，用你們?nèi)祟惖脑拋碚f，長久沒人住，陰氣會重?！?/br>
    “......”林亦然怔怔的，“你在嚇唬我？？”

    “還有五樓的那對夫婦，”霍競說，“他們不是人?！?/br>
    “你也不是人！”林亦然一個枕頭砸過去，“我看你還不是個東西，我害怕什么你就拿什么嚇唬我！”

    他當即下床往外走，打開房門，霍競就站在門口，本能朝后看，身后哪還有人。

    一陣心驚，靠！

    “你有能力你厲害，我承認了好嗎？現(xiàn)在，讓開，我要出去。”

    “然然，你也說了，你不想我嚇唬你，”霍競眉峰緊擰，愈發(fā)地焦躁不安，既不想林亦然生氣，又不想在對方眼中看到恐懼。

    是床上把老婆折騰狠了，下了床才反過來被折磨，報應(yīng)嗎？

    “這不一樣，”林亦然說，“是我自己要求，就不是你嚇唬我。”

    “真想看?！?/br>
    “想！”

    考慮了片刻，霍競終于應(yīng)允，本想再命令一句不準害怕，可是孱弱者畏懼強大的本能無法靠命令消除。

    林亦然把他拉進來，關(guān)上門，自己跑回床邊，深呼吸了口氣：“開始吧。”

    霍競應(yīng)是應(yīng)了，眉宇卻始終沒有舒展：“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隨時喊停?！?/br>
    “知道了，你別磨蹭了，”林亦然催。

    “我是擔心你。”

    “啾，筆芯?！?/br>
    “......”

    霍競無奈，輕松解開了腰間本就系得松散的睡袍帶子，衣襟往兩邊敞開，露出精壯身材。林亦然早不知被這幅身軀抱了多少次，已是再熟悉不過的身體，再看卻依然臉紅，嘴里嘟囔，睡袍里也不多穿條內(nèi)褲，是想顯擺還是轉(zhuǎn)移他注意力？

    很快，他的視線集中在了霍競胸前。

    以霍競胸膛正中為點，一直往下，緩緩出現(xiàn)了一條筆直的細線。

    林亦然看得仔細，那其實是劃痕，是霍競的皮膚出現(xiàn)的裂縫，裂縫逐漸擴大，只擴大到兩公分時已能窺見里面蠕動的漆黑物體。

    他屏住呼吸。

    臉頰紅暈慢慢消退，嘴唇緊抿，涼颼颼的冷意順著腳后跟爬上小腿肚，也在頃刻間沖上背脊。

    蠕動的黑物從霍競胸膛鉆了出來，一條、兩條....

    林亦然看得更清楚了。

    每一條觸腕都漆黑如墨，光滑、粗壯，但祂們不是全黑色，觸腕的底部是許多小吸盤，呈漸變的深褐色，祂們在空氣里緩慢揮舞，也不斷得從霍競身體里鉆出來，不止是胸膛，也包括背部。

    他見識過觸手的威力，一條就能在分秒間勒斷其他生物的脖子，更別說那么多條觸手了，殺傷力絕對龐大。

    可是到底幾條??！

    十幾條差不多了吧？

    “霍競，”林亦然出聲。

    空氣里，觸手的舞動變得極其緩慢，霍競盡量不嚇到他：“怎么了？”

    “你先讓我心里有個底，直接宣布你長了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