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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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蒙蒙,給危機四伏的安城徒增悲傷氣息,可潛伏于暗處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和算盤,正小心觀量,以另尋出路。 天剛亮,街頭就浩浩蕩蕩出現(xiàn)一群身穿黑西裝戴著墨鏡的人,看這規(guī)模足有千人,整整占滿了整條街,無權無勢的路人皆被驅(qū)逐在外,只為給一口棺材開路。 鑲有金色邊角的黑漆棺槨被安放在由百人推著的巨型花車上。 這本是放在綠林社大堂里的一口棺材,會長吳四海親自抬棺擺放,講的是不懼生死,為的是威懾四方,只當提前給自己抬棺了,可誰想到竟一語成讖,性命葬送在無名之人手里。 花車后還跟著車隊,幾百輛豪車披著白布緩緩行駛,豪車每到一個地方,就有很多紅綠紙撒在地上。 細細一瞧,撒的竟是真錢,有人躊躇著想撿又不敢撿,終是眼饞,裝模作樣蹲下系鞋帶好悄悄順走幾張。 有幾個忍不住誘惑也跟著撿錢,后來就是搶,到最后哄作一團,數(shù)個西裝男抄起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人身上招呼。 “今兒個是吳會長西去的日子,這錢就是碎在泥里也輪不到你們!”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探出車窗,尖著嗓子朝外喊,撿錢的人被打的嗷嗷直叫,嚇得路人紛紛后撤卻又不被允許退的太遠,老實目送車隊離開,不知道的還以為送行的是哪個英雄人物,好不霸道。 圍觀的人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哆哆嗦嗦站在雨里,小心移著腳,生怕踩到黏在地上的紙鈔,這年頭,人命才值幾個錢,比不得這幾張紙。 成海別墅庭院里,一塊墓碑立在地上,綠林社真是大手筆,干脆騰出一整棟屋子專用做墓地。 庭院里,人烏泱泱圍了一圈又一圈,一眼望去全是黑色,圓心中央大片空地,有幾個打著黑傘的人目視下葬。 眼瞅還有最后一鏟子土就要埋完棺材,一道纖細身影從傘下冒出,哭叫著“阿爹,阿爹啊?!?/br> 下葬被強行中止,但沒人敢說半句不是,只因這個女人是吳四海的干女兒——書音小姐。 作為干女兒也是個老實的,只叫“干爹”表明身份,道是不能貪了吳先生親兒子的稱呼,這不,等人死了悲傷過度,才改了稱呼哭喊“阿爹”。 筍芽般細嫩的手指還沒碰到黃土就被人一把拉回,程明生使喚傭人扶著林書音站回原地,點頭示意鏟土的繼續(xù)。 林書音幾度哭暈過去,得人時刻扶著才行,斜對面的男人抽著煙吊兒郎當站著,藏于墨鏡后的一雙鳳眼緊緊盯著哭喪的林書音。 猛吸了口煙,不解半點渴。 煙霧飄散,聞到煙味,靠近中心的人忍不住抬頭瞅了幾眼,看見面容又覺得理所應當,受了四年委屈還得送喪,任誰都會不滿,抽煙又算得了什么。 埋了土,男人連等都不等,黑皮鞋將煙蒂碾進草皮里,冒雨往外出,都不用說,人群有序空出一道路給男人,打傘的人匆忙跟著。 “還下雨呢,陸哥等等我呀?!?/br> 進了別墅,一張黑白遺照放在展臺中央,下面擺滿了花圈,陸淵踢了踢展臺,照片被踢的一震歪了位置。 “尸體都埋了,還裝這樣式?!?/br> 張睿嚇得連傘也顧不得收了,跑到陸淵跟前忙說,“哎喲陸哥,咱才剛回來,都沒站穩(wěn)讓人聽去可怎么好?!?/br> 說著將遺照擺好,擺完又嫌晦氣在西裝上使勁擦著手,打眼功夫,身旁的男人又抽起了煙,自從回了安城,這煙就沒斷過,張睿只當陸淵是著急。 吳四海一死,綠林社沒了頭目,中心圈子就那些人,一個個擺的是云淡風輕的做派,背地里早鉚足了勁,只待爭搶坐高位,早前被吳四?!鞍l(fā)配”到寶島的陸淵相比其他人自然沒有優(yōu)勢。 陸淵靠在門板上抽煙,吐出的長煙熏得鳳眼微瞇,回安城前剛在寶島收拾完一群人,連夜趕回,兩三天沒合眼,尼古丁的苦味在嘴中暈開,刺激混沌的大腦,思緒被帶回到四年前。 彼時電信技術興起,聽說寶島有人用電信網(wǎng)做六合彩賺了好一筆錢,吳四海也想做,就讓他去了,這一去就是四年,等人死了才回來,或者說是被允許回來。 別看現(xiàn)在這塊業(yè)務綠林社做得風生水起,可起初并不吃香,電信本就有技術門檻,誰都沒有經(jīng)驗,全部都是從零開始。 說的好聽是看重,實際就是邊緣化,吳四海就是打著讓他死的算盤,不給錢不給人,全憑他一人單打獨斗,孤立無援,因為生意和當?shù)亍巴小逼鹆死鏇_突,到寶島那一年他差點死在那兒。 而這一切除了早埋進土里的吳四海,還是托林書音的“福”,那張小嘴擱吳四海面前不知說了什么,直接讓人篤定他圖謀不軌,意圖謀害散養(yǎng)在外面的私生子。 陸淵咬著煙嘴,眼睛一瞬不移盯著那個曼妙的身影,不過林書音說的也沒錯,自己當時確實有這個意思,伺候了老子還想讓他給兒子打工,吳四海想的可太美了。 原本寂靜的庭院熙熙攘攘,林書音清脆的喊叫尤為明顯,陸淵倚著門框沒有動,靜聲看戲。 原來來的是警務處總警司——宋文柏,現(xiàn)年32歲,四年前他被趕到寶島之后不久,宋文柏入職總警司職位,破例提拔,是歷史上最年輕的總警司。 黑白涇渭分明可人心并非一成不變,吳四海罪大惡極,卻證據(jù)不足,還提前找好了替罪羊,經(jīng)過審判堪堪服刑三個月,出獄當晚就死在監(jiān)獄門口,坊間猜測是警局看不下去雇傭的殺手。 宋文柏這次來祭奠是次要的,主要是盤問相關人員情況,盡快查明事實還警局清譽。 如果不是吳四海身份特殊,事關綠林社,也用不著讓總警司親自出面。 墓碑上的白菊被扔在地上,似是不解氣,林書音又憤憤踩上幾腳,草皮上的雨水濺了一腿。 不遠處戴金絲框眼鏡的高個男人不禁皺了皺眉,原因無他,他有輕微的強迫癥和潔癖,看不得白皙勻稱的小腿沾上臟污的泥點。 “你少惺惺作態(tài),干爹剛出獄就被賊人所害,不是你們這些臭條子做的還能是誰!” “我告訴你,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經(jīng)林書音這么一鼓動,人群sao動,個個瞪起眼,像是一聲令下就能把警局拆了似的。 宋文柏還沒說話,戴金絲框眼鏡的男人先開了口,“好了書音,警官也是好意?!?/br> 話落又對著宋文柏說,“宋警官,吳先生去得倉促,書音情難自已一時急不擇言,您能體諒吧?!?/br> “理解。是我考慮不周了,應該過段時間再來祭奠的?!?/br> 既然當家的二把手都說行了,那他們這些小嘍啰哪還有什么好不滿的,人群安靜不過是瞬間的事。 吳四海死了,黎堯暫代會長一職,就算再不滿也多少得給點面子,林書音紅著眼剜了一眼宋文柏轉(zhuǎn)身走了。 林書音路過身側,馨香從鼻間一閃而過,雖然很淡但他還是聞到了。 Gucci Pour Homme的經(jīng)典男香,是程明生常用的那款香水,黎堯不動聲色挑挑眉,又很快收斂,邀請宋文柏去別墅一坐。 起風了,煙灰還沒等落地就被吹散,“呲啦”一聲,香煙在門板上燙出個黑點。 陸淵嘴角噙著笑,還真和四年前擱吳四海跟前“陷害”自己時一模一樣,從葬禮開始就在演,要不是他摔過一個跟頭也早被騙過去。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女人慣會演戲,不過都是四年前的老套路,也不知道變變花樣。 陸淵嗤了一聲,“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