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能做的，只能盡量遮掩箭傷了。

    塵娘把心一橫，重重磕頭：“奴婢、奴婢替娘娘遮蓋了身上瑕疵，犯了欺君之罪，請圣上責(zé)罰！”

    楚凌沉的眼里果然波瀾不驚。

    他仿佛是漫不經(jīng)心問：“遮蓋的是什么瑕疵？”

    塵娘想了想道：“外傷?！?/br>
    楚凌沉道：“什么外傷？”

    塵娘道：“奴婢不知，但看上去……像是碎石與樹枝劃傷，想來應(yīng)該是意外摔落所致。”

    她說得似是而非，卻也與顏鳶所說的十分貼近。

    真是墜崖所傷么？

    楚凌沉低頭沉吟，目光落在顏鳶的領(lǐng)口，指尖再次想要向前。

    “陛下！”塵娘的聲音慌張起來，“請陛下、陛下……”

    楚凌沉抬起頭，目光凌厲如刀。

    塵娘艱難開口：

    “陛下，娘娘、娘娘做那么多事，皆是因為不想被陛下看見傷痕。”

    “娘娘早晚要與陛下坦誠相見的，奴婢懇請陛下不要在這種時候……”

    “……對娘娘那么殘忍?！?/br>
    塵娘在床前深深地俯首，手腳都止不住地戰(zhàn)栗。

    楚凌沉的指尖剛剛觸到浴衣，他的目光垂落，聲音輕緩：“她不想讓孤看見？”

    “是，畢竟娘娘她對陛下……”

    塵娘硬著頭皮道：

    “……情根深重，無法自拔?！?/br>
    第70章 情難自拔？信你個蘑菇

    塵娘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面。

    楚凌沉喉嚨口翻滾出低沉的嗓音：“情難自拔？”

    塵娘依然不敢抬頭，聲音戰(zhàn)栗：“是?！?/br>
    楚凌沉仿佛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目光落在顏鳶的眼睫上，他的臉上頓時浮現(xiàn)了譏諷之色。

    她會對什么人情難自拔么？

    這個人油滑狡黠，明明只身進(jìn)入虎xue龍?zhí)?，卻至今都片葉不沾身。

    服得了軟，賣得了慘，滿嘴胡話，還會在人前人后裝巧賣乖，只要稍微給她喘息的空隙，她就可以抓住一切機會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樣的人從性格到言行，都是假的，哪里來的真心會對人情難自拔？

    大約只有眼下昏迷的現(xiàn)狀是真吧。

    孱弱的，昏迷的，蘑菇。

    楚凌沉的眼眸中閃過頑劣的眸光，指尖卻停在了當(dāng)下，終究沒有繼續(xù)挑開她的衣襟。

    倒并非因為心軟。

    而是因為這是她費力想要遮蓋的東西。

    她沒有意識，戳穿她未免太便宜。

    她既然如此惶惶不可終日，那他不介意讓她的恐懼再久一些。

    ……

    天色已經(jīng)不早，寂靜降落。

    楚凌沉慢慢收回了手指，起身離開了顏鳶的床榻邊。

    他對著塵娘淡道：“替她更衣診治?！?/br>
    塵娘還跪在地上：“是?！?/br>
    楚凌沉緩步走出寢宮內(nèi)間，他胸口還徘徊著陰沉的惡劣的情緒，臨走又回頭看了一眼。

    床上顏鳶安靜地躺著。

    床邊的柜子頂，放著一個碩大的樟木箱子。

    樟木箱子上掛著鎖，開合的縫隙里封了蠟?？粗悄鞠渥颖隳芟胂?，它的主人是如何小心謹(jǐn)慎地為它層層防護(hù)，最終把里面的東西保護(hù)起來的。

    即便做了如此之多的防護(hù)，箱子還是被放在了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大概是因為在箱子主人的視線下，柜頂是高得看不見的隱秘之處。

    ……愚蠢。

    楚凌沉滿臉嫌棄地離開了寢宮。

    外面已經(jīng)深夜，月色如霜灑落在地上。

    楚凌沉踏著一地白霜走出望舒宮，下一刻便看見一個太監(jiān)的身影匆匆而來，氣喘吁吁跪在了他面前。

    太監(jiān)道：“圣上，碧熙宮的下人來報，說是貴妃娘娘收到了關(guān)外的族兄信箋，有要事與陛下相商?！?/br>
    楚凌沉一怔。

    宋莞爾的同族親戚多半已經(jīng)調(diào)任回了帝都，還留在關(guān)外的只有幾個當(dāng)年入了行伍，在軍中有所發(fā)展的。

    他們連夜密報的，應(yīng)該是軍情。

    楚凌沉思索了片刻：“去碧熙宮?！?/br>
    太監(jiān)卻猶豫了，他的目光落在楚凌沉衣衫上，猶猶豫豫道：“朝中并無緊急的軍報，想來貴妃娘娘雖有信箋想必也不是急情。夜露濕寒，圣上是否……先去換一身衣裳？”

    楚凌沉的衣裳還濕了一大片，晚風(fēng)一吹，應(yīng)是極冷的。

    再者眼下的目的地是碧熙宮。

    太后賜了皇后娘娘融園沐浴，陛下晚上濕漉漉抱著娘娘回宮，這消息在須臾之間就在宮里傳了個遍。現(xiàn)在圣上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裳，上碧熙宮去，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太監(jiān)只是想了想，便覺得腦門嗡嗡作響。

    “不必?！?/br>
    楚凌沉淡道，隨即拉下了轎簾。

    ……

    這一夜安靜地過去。

    第二日，帝后和睦的消息就傳遍了宮廷內(nèi)外，到早朝時，消息靈通的官員的站位已經(jīng)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新舊外戚依舊對立，中立黨卻無意識地靠近幾位顏宙的舊部。畢竟帝后和睦，意味著顏宙也有可能選擇當(dāng)今圣上，這樣的話也許他日能夠明哲保身的機會是在皇后娘娘這一側(cè)。

    朝局混亂，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難啊。

    楚凌沉冷眼看著朝堂上微妙的變化，慢條斯理道：“諸位愛卿真乃國之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