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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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中,寂靜蔓延。 無言的尷尬持續(xù)了半晌。 又過許久。 楚凌沉的聲音才淡淡響起:“是么。” 顏鳶:“……” 他居然隱喻她脾氣差。 這居然是他在這種局面下的第一個質疑的地方。 顏鳶忽然間就不想解釋了。 事發(fā)突然,她差點就忘記了,楚凌沉一顆心比蜂巢還多眼。 她越是慌亂解釋,恐怕在他眼里就越是淪為笑柄,成為他肆意凌辱捉弄的把柄罷了。 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狗東西。 顏鳶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抬起頭道:“所以陛下要把我抓起來問審么?” 楚凌沉盯著顏鳶的眼睛,慢條斯理:“你方才不是已經解釋了么?!?/br> 顏鳶道:“我解釋你就信?” 輕信他人,這可不是這狗東西的作風。 楚凌沉看著顏鳶,眼眸中盛了一汪波瀾不驚的池水,看起來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顏鳶又問:“那我可以離開這里嗎?” 楚凌沉道:“可以?!?/br> 這狗東西變性了? 顏鳶簡直要懷疑天上下紅雨了。 亦或是,他還有更大的坑等著她? 顏鳶又在殿上踟躕了片刻。 她心中仍有疑惑,可她擔心楚凌沉脾氣陰晴不定,旋即就會改主意,于是干干脆脆地轉身離開了大雄寶殿。 佛殿內,楚凌沉的視線追隨著顏鳶,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而后他低下了頭,目光落在地上的斑駁血跡上,眼瞳之中冰寒一片。 …… 顏鳶已經回到了寺院的廂房,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然后去了宋莞爾的房間。 她大約知道宋莞爾剛才那一出是想要栽贓嫁禍,但是她還有些疑惑,她為何要這樣做。 若僅僅只是爭寵,何須自毀容貌? 彼時洛子裘剛剛替她上完藥包扎完畢,隨行的宮人們正端著一盆帶血的水急匆匆出門,洛子裘跟在其后,與顏鳶恰巧在房門口相遇。 洛子裘便俯身行禮:“皇后娘娘。” 顏鳶問他:“栩貴妃的傷勢如何?” 洛子裘道:“傷是小傷,調養(yǎng)幾日便會好,只不過那刀被火灼過,劃傷的皮膚怕是難愈?!?/br> 顏鳶道:“她醒著嗎?本宮可以去探望么?” 洛子裘道:“可以。” 他神色如常,聲音平靜,似乎完全不記得眼前站著的正是理論上的兇手。 這讓顏鳶反而不會了。 不論如何,她都是理論上的真兇。 他與楚凌沉這對主仆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子裘就真的轉身走遠了,顏鳶只能帶著一肚子狐疑走進房間里。 房間里居然也是空無一人。 只有陽光靜靜落在窗臺上。 此時宋莞爾正躺在床上,她的手上與臉上都已經被包上了厚重的紗布,露出的嘴唇蒼白得幾乎毫無血色,平日里眼波流轉的一雙含情眼,眼下就像干枯的泉眼。 她面無表情地躺著,就像是一尊被暴曬失了水的泥像。 直到顏鳶走到床前站定,面前的泥像忽然瞪大了眼睛,眼里迸射出驚恐的不敢置信的光亮。 “你……你為什么……” 宋莞爾張了張口,從喉嚨底擠出嘶啞的嗓音,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都擠不出完整的字句。 “我為什么是自由身?!?/br> 顏鳶平靜地替她說完她的疑惑。 這個問題她也很疑惑,所以并沒有辦法如她所愿回答她。 顏鳶道:“我來,只是想要回答你一個問題?!?/br> 顏鳶盯著宋莞爾,輕聲道:“我對你確實心有憐憫,但并非在剛剛,而是更久之前,你第一次掘下陷阱,引我去后山溫泉送死的時候?!?/br> 宋莞爾忽然瞪大了眼睛:“你……知……” 顏鳶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中流淌出一點惋惜的光亮。 “我早就聽聞過你,在邊城時便是熟讀詩書的溫雅才女……與我后來再見到的樣子不同,那時候我便想,這個人大約是吃了很多苦?!?/br> 宋莞爾僵直地躺在床上,劇烈地喘息著。 “可是宋莞爾,你不能又當強盜,又想要他人憐憫。” 宋莞爾忽然停下了呼吸。 顏鳶的聲音很輕,落在她耳中卻仿佛是刀刃一道道劃過,明明沒有傷口,卻仿佛全身上下都浸泡在了血里。 大約死去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宋莞爾緩緩地想。 絕望的知覺慢慢蔓延,她非但沒有覺得痛苦,反而覺得說不出的暢快,暢快到她幾乎想發(fā)笑。 她扯下了臉上綁著的紗布,坐起身來嘶聲道: “你根本就不配來評判我!” “你從來沒有嘗過饑餓,你生來擁有一切,自己不曾為人生付出任何代價,有什么資格高高在上審判別人為了活命,掙扎的姿態(tài)不夠光鮮善良?!” 她從來沒有如此憎惡過一個人,連對嫡姐都未曾有過這樣的恨。 顏鳶生來就是貴胄,自小便是萬千寵愛,即便在邊關她都聽到過顏侯有一個掌上明珠。 只不過是染了一點寒疾,便傾盡了天下名醫(yī)名藥,就連他的父親都搜羅了邊城的藥店,想要尋到驅寒的好藥,好去定北侯府獻媚。 而她卻要費盡心機才能得到一個饅頭,需要用全部的身家與命運當賭注,才能讀上書,才能穿上像樣的衣裳,才能博得父親一點點的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