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楚凌沉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月容公主，他的眉頭緊鎖，專注的目光牢牢鎖在她的臉上，仿佛這宴場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

    顏鳶不由微微愣住。

    忽然間耳畔響起阮竹的聲音：“娘娘……”

    顏鳶回過神來，扭頭看阮竹。

    阮竹已經(jīng)俯身到她耳側(cè)，壓低著聲音道：“你看那個公主……她的眉眼是不是與您有些相像？”

    眉眼相像？

    顏鳶抬起頭重新去看月容公主，頓時心中一驚。

    她總算是知道那股怪異的熟稔是怎么來的了，因為這位月容公主竟然長得和她有四五成的相像。

    阮竹輕道：“是不是很像？”

    長相并不是秘密，也并非只有阮竹一人發(fā)現(xiàn)相似。

    太后的目光在顏鳶與月容公主之間游蕩了幾圈，笑出聲來：“公主倒與皇后居然有幾分相肖，倒真是難得的緣分?！?/br>
    此話一出，人群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二人的臉上，下一刻席上響起一陣壓低的嘖嘖稱奇聲。

    月容公主道：“太后過獎了，月容自幼喜歡舞刀弄槍，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蕙質(zhì)蘭心，溫婉動人?！?/br>
    她的視線落到顏鳶身上，帶著一絲不易為外人察覺的鋒利。

    顏鳶避開她的鋒芒，輕軟道：“公主謬贊。”

    太后笑道：“也不盡然相同，公主的眉眼更為明艷些，鳶兒較之溫婉，但相似之處諸多，倒真像是一對姐妹?！?/br>
    月容公主含笑道：“聽聞皇后的父親文韜武略蓋世不凡，可惜月容沒有這等福分與皇后做姐妹，不然便可討教一二了。”

    她的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一陣笑聲。

    那是楚驚御，他正舉著酒杯遙相敬酒：“想當(dāng)姐妹也并非完全沒有辦法，母后您說呢？”

    他的話音未落，席上的竊竊私語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今日能坐到這席間的少有真蠢笨的人，豈會不知道楚驚御的言下之意：既然做不了娘胎里的姐妹，還可以后天嫁成姐妹。

    自古以來就沒有無緣無故出使鄰國的公主，既派出公主赴宴，那位女帝多多少少是存了和親之意的，她既未明說，那和親與否便是在看太后與圣上的意思。

    一時間席上只剩下了淡淡的絲竹之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等待。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太后溫和的聲音才響起來：“御兒休得無禮。”

    她雖訓(xùn)斥了楚驚御，然而眉宇間卻沒有惱怒之色，反而滿臉和藹地轉(zhuǎn)向了月容公主：“御花園中有幾株梅花，花開正盛，公主若是在宴場待得無趣，不若哀家讓沉兒陪伴公主去賞梅，如何？”

    所有人的呼吸皆是一緊。

    那便是……有意接受和親了。

    于是眾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楚凌沉的身上，畢竟光有太后屬意還不夠，和親最重要的還是圣意。

    彼時楚凌沉顯然也是被月容公主吸引，聽見了太后建議后，他的眼睫眨了眨，靜默了片刻之后，嘴角揚起了少有的笑意。

    他輕道：“可以?！?/br>
    月容公主大方道：“陛下請?！?/br>
    楚凌沉與月容公主雙雙離開宴場。

    顏鳶的目光跟隨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娘娘……”

    阮竹擔(dān)憂的聲音響起。

    顏鳶搖搖頭，示意阮竹自己并無大礙。

    她了解楚凌沉的脾氣秉性，他行為反常的原因，大抵還是因為那位月容公主的長相。

    與其說這位月容公主長得像顏鳶……

    不如說她長得更像另一個人。

    寧白。

    ……

    楚凌沉與月容公主一走，顏鳶便成了這宴場上的尷尬人。

    她趁機向太后請辭。

    很多事情心知肚明，不用多說。

    太后溫和道：“鳶兒寒疾纏身，早些回寢宮也好?！?/br>
    顏鳶輕道：“多謝太后?！?/br>
    她帶著阮竹緩緩走出宴場，路過宴場門口的指引太監(jiān)時，她低聲問他：“可是方才指引月容公主進花園的公公？”

    太監(jiān)行禮：“正是?！?/br>
    顏鳶問他：“公公可知月容公主入宮門時帶了多少守衛(wèi)？”

    太監(jiān)道：“回皇后，六名守衛(wèi)，一名女史，還有兩位并未入宴場?！?/br>
    ……果然。

    顏鳶按捺住紛亂的心跳，不著痕跡地離開宴場。

    御花園里數(shù)目眾多，雖然要藏人并不難，但這畢竟是晏國皇庭，是不可能任由晉國人在花園里埋下暗衛(wèi)的。

    假如月容公主帶的不止是那四個守衛(wèi)的話……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其他守衛(wèi)被留在了宴場外圍備用。

    顏鳶按捺著心思邊走邊查看，耳畔阮竹還在碎碎叨叨低語著：

    “娘娘莫要傷心。”

    “圣上不過是禮節(jié)性地去作陪一下而已，說不定是看在她與娘娘容貌相仿的份上?！?/br>
    “奴婢瞧她看娘娘的眼神不大對，娘娘壽宴之前最好不要見她，奴婢總覺得容易有事端。”

    寂靜的夜里，阮竹的聲音拖得意味深長。

    眼看前面就是御花園的盡頭，顏鳶放緩了腳步。

    “不過娘娘不用怕，奴婢打聽過了，她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金枝玉葉?！?/br>
    “她壓根不是那位女帝親生的女兒，女帝與先帝成婚多年無所出，她是女帝的孿生姐妹的女兒，不過仗著與姨母關(guān)系親厚，所以才被封了個公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