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月餅，蕭嬙突然想到了去年。那時候他還在外打仗，打的應(yīng)該是兀然吧。中秋節(jié)本該是團(tuán)圓的日子，可她偏偏無法跟他一起過。她的屋子臨近街道，街上歡笑聲不絕于耳，她心里越發(fā)悲涼。后來，她突然聽到有人叫她。推開窗，向下望去，卻見杜少衡站在街邊，提著一個食盒沖她揮手。她下樓，出門，走到杜少衡身邊。他滿頭是汗，卻將食盒遞到她手中。她打開蓋子，一盤月餅靜靜地躺在那里。煙雨樓的夜晚實(shí)在太吵鬧，她便隨他去了一間茶館。闔家團(tuán)圓之日，茶館的人不多，還算安靜。尋了個雅間，二人相對而坐。茶葉的清香配上月餅的甜糯，饒是蕭嬙不喜歡，也多吃了兩塊。杜少衡笑她貪吃，她還理直氣壯地回嘴。那晚回?zé)熡陿呛螅拫圆幻怆y眠，心中無比感激杜少衡的陪伴，卻更多地思念著霍啟。如今再想起那日，卻是遺憾沒有跟杜少衡再多喝一盞茶。

    回到屋里，蕭嬙拿出畫紙和毛筆。突然想畫一畫他。腦海中回想著杜少衡的模樣，一筆一筆認(rèn)真勾勒著。當(dāng)初怎么就沒想到給他畫一幅畫像呢？如今只能靠著腦海中殘留的記憶來描摹。畫著畫著，蕭嬙的手開始顫抖起來。看著畫紙上逐漸成型的臉，她仿佛又見到了那個會說會笑會舞劍的杜少衡。太多回憶一下子涌上心頭，壓得蕭嬙喘不過氣。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沾濕了畫紙，墨水被暈開，畫中人的眼睛模糊起來。蕭嬙放下筆，不敢再看，走到一旁坐下。

    這時柳兒剛好從外邊進(jìn)來說道：“姑娘，外面風(fēng)大，我給您把窗戶關(guān)上吧?！?/br>
    蕭嬙用手抹了抹眼淚，沒說話，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到蕭嬙的神情，柳兒不明所以。但她也沒有多問，向窗邊走了過去。蕭嬙的書桌剛好就在窗戶旁邊。經(jīng)過書桌時，柳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畫。那是誰？蕭嬙是在為他哭嗎？將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嗎？心中涌出了一連串的疑問。余光突然瞥到院內(nèi)，霍啟正向著屋子走來。柳兒悄悄拿起那副畫，從窗戶扔了出去。

    “哎呀，姑娘，您的畫！”柳兒叫道。

    蕭嬙回頭，看見柳兒正指著窗外，她忙跑了出去。卻不想一出門就看見了剛撿起畫的霍啟。她當(dāng)即立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做壞事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一般。

    霍啟捏著畫像看了好久。畫中有一處墨水被暈染開了，是她的眼淚嗎？

    “蕭嬙，你到底要用多久才能忘了他？”良久，霍啟開口問道。

    看她雙眼微紅，是剛哭過嗎？霍啟握緊手中的東西看著蕭嬙。

    蕭嬙不語。

    “自從找回記憶，我每天都在自責(zé)，每天都在后悔。從把你帶回來到現(xiàn)在，我不說是做得十全十美，起碼也是盡心盡力。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可你為什么始終這樣冷漠？我們兩個的感情從來都沒有問題，不是嗎？那為什么你還要這樣？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愛林思祺，杜少衡也已經(jīng)死了，所以現(xiàn)在我們兩個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阻礙?！被魡⒑鸬馈?/br>
    “是啊，我們倆的感情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問題。可如你所說，杜少衡他死了！”蕭嬙也吼道，“他不是受傷了，也不是被囚禁起來了，他死了！他死了！所以無論我做什么都彌補(bǔ)不了了。我們之間隔著的是他的命，又如何能和好如初呢？”

    “他是死了，可是我霍啟還活著！難道你要用他的死來懲罰我一輩子嗎？”霍啟問道，眼中竟隱隱泛著淚光。

    那雙泛淚的眼睛刺得蕭嬙心中一痛。她閉上眼，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心軟。

    霍啟見狀，自嘲一笑。松開那張畫像，轉(zhuǎn)身離去。

    蕭嬙走上前撿起地上的畫像，捂在胸口，蹲在原地痛哭出聲。她不知道這淚是為誰而流，是杜少衡，還是霍啟，亦或是她自己。

    柳兒在屋內(nèi)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霍啟和蕭嬙之間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那畫上的男子想必就是他們說的杜少衡吧。她走出門將蕭嬙扶起送回了房間，之后又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

    墨敬離一早就下令讓眾大臣帶著家眷入宮一同赴宴賞月。左相私下也跟霍啟說了自己的妻子想念女兒，所以讓他務(wù)必帶上林思祺?；魡⒅荒軕?yīng)下。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林思祺從里面走了出來，收拾得倒是妥帖。二人一同上了馬車，朝皇宮走去。一路無話。到了宮中，林思祺就被左相夫人叫了去，母女二人挽手說著話。霍啟則跟朝中眾官員在一起閑聊。他厭極了這逢場作戲，一群人湊在一起相互吹捧，他只覺得無聊至極。好不容易挨到宴席開始，墨敬離帶著幾位妃子一同入了席。眾人趕緊起身拜見，墨敬離坐上高位，擺手讓眾人落座。

    “今日是中秋佳節(jié)，我在宮中擺宴就是想請大家一同賞月，所以大家不用拘束。我先敬大家一杯?！蹦措x端起酒杯說道。

    眾人也趕緊舉起酒杯。

    接著便是歌舞助興。眾人一邊吃一邊聊，倒也算是盡興。這官場逢迎的場合，霍啟也難免多喝了幾杯。因著蕭嬙的事，他心中郁悶，幾杯下肚便染上了幾分醉意。默默計算著，他心中有數(shù)，自己不能再喝了。將酒杯扣在桌子上，用手擋住，他單手扶額，閉眼假寐起來。

    旁邊有人見到這場景便打趣道：“霍將軍莫不是喝醉了？”

    見霍啟沒睜眼，林思祺接過話來：“是啊，我家將軍不勝酒力，今晚怕是不能再飲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