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殺賊放火
斜陽懶懶西陲,印著疊翠群山,染出一派姹紫嫣紅。 山下碧色水流如玉帶,清波浩渺之上,一個人影踏著水波,逐風而來。 水波之上,裴楚望著遠處三面被浮云溪環(huán)繞的一座孤山,不由低聲感慨了一句。 “好一座松撫山,可惜卻成了賊巢xue?!?/br> 裴楚將陳素安頓在浮云溪對面一處僻靜所在后,就前前后后繞著浮云溪,查看了一遍這松撫山的地形。 松撫山南面那側(cè)的絕壁夾峙,形成了一線天這等易守難攻的地形不說。 就是這三面環(huán)水的水道,上下游都是高山深谷,竹排小船或可通行,稍大一些的客船貨船就容易擱淺,撞上暗礁,是一處天然的藏兵之地。 站在繞山的浮云溪水面,能夠看到松撫山上有怪樹嶙峋,多是松木,掩映在蔥郁的樹林當中,是一座若有若現(xiàn)有一處寨子,煙火裊裊。 裴楚站在水面等了一陣,日頭漸漸落盡山里,他才有了動作。 先是繞到松撫山東面和北面的兩處水邊,這里水位較深,修了兩個簡易的泊頭,聽著五七條竹筏和小船。 看得出著是山中賊人預留的退路,或許偶爾也從這水道通行外出。 裴楚從水上悄然靠近,或許是這處寶地太過安全的緣故,也沒人想過或有人踏水進入,所以這幾處泊頭都無人看守。 拔出了隨身攜帶的那把長刀,裴楚也不客氣,將這些竹筏和小船的纜繩都砍斷解開,只留了一條小木筏,任它們順水流向遠處。 跟著裴楚又上了岸,他腳上踩著兩道剛換上的“丹符式”的符箓,體輕腳快,再加之身體強健,不敢說飛檐走壁,但縱躍蹬踏間行如大貓。 加之天色漸暗,草木深深,山上的山賊嘍啰們有這么一個安逸的環(huán)境,懈怠慣了,并未暴露行藏,引起注意。 一路悄然到了松撫山南面的一線天后面的寨門口,這是個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地形,想要進入進入松撫山的山賊老巢,除非如裴楚一樣繞到后面的水路上,不然想要進去只有這一條絕壁夾峙的一線天可走。 此刻,一線天通道的外面,吊著一扇豎著十多根粗木制成的大門,大門還敞開著,似乎還在等外人趕回山寨。 大門旁邊又有一座負責看守門戶的塔樓,大約丈許高,有兩個衣衫襤褸的嘍啰拿著武器百無聊賴地說些市井葷話。 有討論起山寨里今晚大當家娶了美嬌娘,那娘子雖是村姑,卻長得如何云云。又有抱怨這等時候寨里的人都在喝酒吃rou,他們在這吹冷風忿忿不平之語。 其中一個嘍啰大約是黃湯喝多了的緣故,在塔樓上說些閑話,轉(zhuǎn)悠了一陣,便晃晃悠悠地走下塔樓,到了一處草叢邊,似要小解放水。 裴楚從塔樓后面的山寨大門突然冒了出來,一手捂住這個嘍啰的嘴巴不讓起發(fā)出聲音,跟著另一手持刀抹了對方的脖子。 將這嘍啰放倒之后,裴楚見對方哼哼掙扎的聲音并未引起塔樓上另一個嘍啰的注意,便抓緊了腳步,快速沖了上去。 “哎呀……” 塔樓上的那嘍啰大約二十出頭,干瘦如柴,套著一件不合身的麻衣,猛一見到裴楚出現(xiàn)嚇了一跳。 剛想張口大喊,裴楚已一個箭步?jīng)_到了對方面前,在對方還來不及拿起身旁的一桿木槍前,手里的長刀已經(jīng)架在了對方脖頸上。 裴楚目光森然,看著這嘍啰冷聲道:“若敢高喊一句,我便砍了你?!?/br> 這嘍啰看著脖子上的長刀還帶著血跡,冰寒的刀鋒貼著皮膚,激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立時將到了喉嚨里的半截呼喊聲咽了回去,轉(zhuǎn)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饒: “大……大爺饒命?!?/br> 裴楚看著嘍啰慌亂的神色,一字一句道:“跟我說說山寨里的情形?!?/br> 這嘍啰看著裴楚冰冷的眼神,不敢支吾,當下就將寨子里的情況一一跟裴楚說了。 山寨建在半山腰,有正堂大廳,頭領嘍啰居所,還有倉庫和馬房。 裴楚又問了一些緊要的,在那嘍啰還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不相干的內(nèi)容時,他手里的到猛然一劃拉,跟著上前捂住對方的口鼻,立時結(jié)果了這嘍啰的性命。 將這嘍啰放到后,裴楚一躍跳下了塔樓,又去將那吊著的寨門放下,斬斷了牽拉的繩索,再搬了幾根樹樁雜物,卡住了寨門的一些縫隙。 自學了道術(shù),又經(jīng)歷了虎媼疫鬼妖人等事后,他于這世界有了真切的認知,尤其是一刀將縣令廖知遠梟首后,心中已無顧忌。 這是個吃人的世道。 誰吃人,我就殺誰。 “天色已黑,是個放火的好時候?!?/br> 裴楚站在寨門前的塔樓下,遠遠望著前方星星點點的火光閃動的松撫山。 他已經(jīng)斷了這松撫山山賊的前后去路,下一步,就是要將這山都燒了。 這松撫山三面環(huán)水,南面是絕壁,燒起來裴楚也不擔心會牽連出去。 百多個山賊,哪怕他現(xiàn)在身輕如燕,動作比常人快了不止一籌,可想要正面殺上去,只能是送死。 可有了火那就不一定了。 這松撫山既然帶著個松字,自然多是松樹,其中不乏合抱粗細的百年古木。 他先前在河岸邊詢問守老漢山寨情形的時候,了解了情況,心中就有了底氣。 方才他又在松撫山幾面查看,都注意到了這山中松枝落葉蔓蔓層層,當是好柴。 …… 山寨上。 修繕得頗為寬敞的正堂,此刻,正是熱鬧。 七八個當家頭目伴著一些親隨的山賊,正在席上大快朵頤。 桌上有牛羊家禽rou食,大盤裝著,幾壇子老酒開了封,大腕的酒水倒在碗里,酒香四溢。 在大堂正中的一處墻壁上,這是還用剪紙貼著一個碩大的喜字。 山寨大頭領翟清高踞正中上首的一把虎皮交椅上,頭戴紅花,粗豪的面容滿是喜意。 他手里端著一個大碗,朝著下面吃喝正歡的頭領嘍啰們高呼一聲:“兄弟們,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來,大家酒滿上,干了這一碗?!?/br> “賀大當家今日大喜?!?/br> “哈哈哈,大當家好福氣!” “祝大當家早生貴子!” “你們這些賊廝鳥,莫別把大當家灌醉了,冷落了那小娘子……” 下方的頭領嘍啰一并高聲叫嚷了起來,醉態(tài)百出,好不熱烈。 “干!”翟清端起手中碗里的酒水,仰頭咕咚咕咚倒進嘴里。 再放下手中的碗,一抹嘴,幾許酒興上頭,看著滿座兄弟,又放聲大笑起來。 人生快意事,不過是大塊吃rou大碗喝酒,糾集一班兄弟,呼嘯山林。 而今,又將昔年惦念許久的美嬌娘娶到手里,再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了。 又啃了一個雞腿,喝了幾口酒,翟清忽地注意到了下首,一個斜眼尖嘴的枯瘦男子盯著面前的一盤rou,木愣愣發(fā)呆。 翟清微微有些疑惑,登時高聲問道:“唉,烏兄弟,怎么不吃酒rou?莫不是我嫌我這松撫山的酒rou比不得你牛頭山?” 那枯瘦漢子一雙眼睛斜著,滴溜溜轉(zhuǎn)了個圈,才嘎嘎怪笑了兩聲:“酒倒是能喝得,只是翟大當家……” 這枯瘦漢子說著,頓了頓,用手里的筷子扒拉了一下面前的那盤rou,“這rou嘛……呵呵……” “嗯?”翟清眼珠子立時圓瞪,“這rou莫不是不合烏兄弟的口味,今日是我成婚大喜,特地讓人宰了一頭膘肥體壯的大水牛,供眾家兄弟吃個痛快。” “對對,這可是上等好rou?!?/br> “我親自切的rou,正是新鮮。烏頭領,莫不是你們牛頭山,帶個牛字,還沒牛rou吃?” “怕不是雞鴨犬豚烏頭領也吃得少吧,如何能如我這松撫山,酒rou管夠。” 下手幾個吃著酒rou的山寨頭領跟著叫嚷了起來。 一個個看著那斜眼尖嘴的枯瘦男子,眼神之中露出了些許敵意。 這枯瘦男子不是他們松撫山的頭領,而是另一處山頭過來拜謁的,恰巧趕上了大當家翟清娶妻,好酒好rou招待,可看著樣子,這烏頭領似還不領情。 那姓烏的枯瘦男子見眾人目光盯著,似渾然不覺,只是砸吧著嘴怪笑道:“我牛頭山嘛,rou自是也吃。只是這牛rou……嘖嘖,算不好吃食?!?/br> “哦?”坐在上手的翟清稍稍拖長了聲調(diào),坐直了身體,看著枯瘦男子道,“那請烏頭領說說,讓我們兄弟開開眼界?!?/br> 枯瘦男子也不客氣,舔了舔嘴唇,似有回味,慢慢道:“我家大頭領不愛這家畜禽獸,唯獨好一口那活人的心肝做膾,細嫩薄片,最是下酒好吃食?!?/br> “嘶!” 大堂之內(nèi),登時有倒吸涼氣之聲響起。 他們這伙人落草為寇,雖打家劫舍,也傷了不少人命,卻還未曾干過這事。 一來是時日尚短,二來左近還算富裕,牛馬豬羊都有供應。 驟聞之下,堂中眾多的頭領嘍啰立時對這牛頭山來的枯瘦男子,高看了一眼。 高坐上首的翟清見狀面色不虞,似被枯瘦男子一番話落了面皮一般,猛地拍案而起,大叫道:“這牛頭山兄弟吃得,我們兄弟如何吃不得,去個兄弟把那做菜的廚子引來,今日我們兄弟也嘗一嘗滋味……” 宴席上,氣氛登時熱烈起來。 一個喝得半醉的頭領帶著兩個親隨的起身,高呼道:“我這就為大當家把人帶來?!?/br> 還未等這人出門,忽然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從外間響起。 一個驚慌失措的嘍啰闖了進來,正和這頭領撞了個滿懷。 不等這頭領發(fā)作,這嘍啰已經(jīng)驚聲大叫起來:“火,大當家,起火了?!?/br> “起火滅了便是,吵什么,擾了頭領們的興致。” 這頭領一把抓著嘍啰的衣領,惡聲惡氣地吼道。 “不是。” 那面色驚慌的嘍啰咽了口吐沫,跟著叫道,“是火燒到寨子了?!?/br> 砰地一聲。 翟清豁然而起,一腳踢翻了面前的幾案,任憑那酒rou打翻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