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心慌亂
“我等往后哪還有活路!” “朝廷失德,卻要我們這些升斗小民陪葬啊!” “龍王爺死了,要來報仇了!大家都活不了?。 ?/br> 一聲又一聲的呼喊不斷。 只是這一次,并非零星的呼喝。 而是接二連三的在人群中有人宣泄憤懣。 “狗屁官府禁令,便是朝廷失得,方有如此旱。” “去歲澇災(zāi),我失去了家宅幺兒,今年旱災(zāi),我又米糧入倉,十年啊,十年水旱災(zāi)害,哪里還有我等活路??!” “龍王被殺了,天要罰我等!” 去歲大澇,已然讓不少人失了生計。許多原本家境還算殷實的人家,遭了那水患災(zāi)害,一夜之間便一貧如洗。 今年又是一場大旱,哪怕在這東越城,許多底層的百姓也是苦苦支撐,只望挨到那天時好轉(zhuǎn)。 這天不下雨,有越江水又不讓取用,那水中又有怪物食人。 如今聽得方才那“龍王”所言,越州還要有十年水旱災(zāi)害,誰還能夠支撐得??? 東越城內(nèi)外,早似那鼎沸之水,又如干柴堆積,只差那么一點火星。 這心中的憤懣,絕望,無助,在一連目睹了兩人投江之后,又被人煽動之下,忽而一下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一些個原本只是茫然的人群,在一聲聲凄厲的呼號煽動下,想著自家的遭遇,想著明日后日,明年后年,那憋悶在心中的委屈、淚水,齊齊涌出。 “蒼天??!我等生民,又該如何活下去?!” “這就是要生生逼死我等么?” “往后又該如何?” …… 幾乎短短的轉(zhuǎn)眼之間,成千上萬的人群一下就混亂了起來。 此起彼伏的呼喊之聲絡(luò)繹不絕。 人心惶惶之下,那些個稍稍冷靜旁觀的,一時也是進(jìn)退失據(jù),不知該怎么辦。 “狗官!” 又是一聲怒喝從人群之中響起。 一個裸著上身,赤腳的高大壯漢,雙目赤紅,扒開人群,沖到了劉杞和陳靖姑旁邊不遠(yuǎn),高聲怒喝道,“若非是你等尸餐素位之輩獲罪了蒼天,如何會絕了我等小民的活路!” “仙姑,你如何敢殺了那龍王?。 ?/br> 人群里又跑出一個面容蒼老的老婦人,淚水橫流,滿是哭腔道,“這一下好了,這天再沒有雨水了,這將里又都是水怪,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仙姑,你為何不早些來啊,便是不祈雨,早些殺了那龍王,我那孩兒也不會白死呀!” “殺了這狗官!” “打破州府,里面米面滿倉,卻絲毫不救濟(jì)我等?!?/br> …… 人群里鼓噪之聲越來越大。 一些個無端遷怒的,心中憂懼無處發(fā)泄的,牛頭不對馬嘴的,種種怪言碎語,竟是在這時候?qū)⒚^指向了那東越城的縣令劉杞。 那陳靖姑一時雖無人責(zé)難,但埋怨之聲,亦是不少,在人心惶惶之下,往日的恩德威望亦壓服不得。 “你等在胡言亂語什么!” 又有幾聲呼喊響起,卻是一群擁護(hù)陳靖姑的鄉(xiāng)民在此刻站了出來,“這水里的妖魔不讓下雨,如何能夠怪得仙姑和劉縣令!” “仙姑為我等做了多少好事,今日更是懷著身孕來此祈雨,你們這些人如何敢這般對待仙姑?” …… 幾乎短短時間,江邊齊聚的人群就形成了鬧哄哄的人群對峙。 “狼心狗肺的東西,我jiejie為你們做得還不夠多么?去年水災(zāi),若非我jiejie支撐,這越州便是兩郡之地都要淹了?!?/br> 站在陳靖姑身邊的夾石二女中,膚色白些名為阿夾的少女,手持長劍,護(hù)在了陳靖姑身前,怒視著眾人。 “退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另一邊的膚色黑些名為阿石的女子,一手扶著陳靖姑,同樣眼中含煞,環(huán)視著眾人。 說實話,這一番驟然興起的變故,著實在兩人意料之外。只是她們本就不是常人,是非善惡亦沒個觀念,全是因感懷陳靖姑恩義,一直追隨左右,受了些調(diào)教,如今見得眾人哄鬧起來,立刻露出了殺機(jī)。 那一頭白猴,亦是一躍跳到了名為阿夾的女子肩上,呲牙裂嘴,面露兇殘之色。 “不可!阿夾、猴兒,你們退下!” 陳靖姑纖弱的身軀在阿石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人群前方,望著鼎沸的人群,勉力笑了笑,“諸位鄉(xiāng)鄰莫要憂懼,我此前因有孕在身,著實不知這半年多的情形,我今日定會將那雨祈來的。” 說著,陳靖姑再度朝著身邊的少女阿石道,“阿石,扶我上法壇。” “娘子!” 劉杞在后面聽得陳靖姑還要上法壇,登時焦急地再次叫了起來。 陳靖姑沖著劉杞輕輕搖搖頭,而后拖著虛弱的身軀,毅然再一步步邁上法壇。 這番江畔的混亂來得蹊蹺,但亦不算毫無來由。 那越江之主的血脈蛟龍被她斬殺,死前又發(fā)出浩大聲音,在場眾人都聽得真切。憂懼之下,再加之對于生計茫然,鬧出什么事端也不見得奇怪。 陳靖姑深知,此刻不論她說什么都難以抑制住這sao亂的人群,唯有一場大雨,方能讓眾人安心。 …… 轟—— 就在陳靖姑被夾石二女?dāng)v扶著,再度走上高臺時,少女阿夾忽而望向東越城內(nèi),發(fā)出一聲低呼:“jiejie,你快看城內(nèi)?” 陳靖姑微微側(cè)頭,望向東越城方向,就見城中,一道濃烈的火光沖天而起。 在這堂皇白日之內(nèi),那火光明亮得依舊讓人看得格外真切。 又是轟隆兩聲,城中又有幾道濃烈的黑煙升騰。 隱約之間,那城內(nèi)的驚呼之聲如海如潮,竟然是間隔二三里,也能聽得清晰。 “那城內(nèi)——” 陳靖姑面色再度變得無比難看,這在場的數(shù)千上萬人,都目睹了她斬殺蛟龍,只要祈雨來了,立時就能安靜下去。 可那城內(nèi)—— 那城內(nèi)的無數(shù)生民,方才亦是聽得那條蛟龍死前的一陣呼號。 “這是有左道之人在煽動人心!” 陳靖姑到了這一刻,忽而醒悟過來,這碼頭之上的眾人驟然暴起發(fā)難,絕非是方才那一番變故導(dǎo)致,而是有人借機(jī)煽動。 只是,不等她再多想其他,在場本來因陳靖姑再度上高臺祈雨,已然安撫下去的人群,再度鼓噪了起來。 其中一部分,立刻高聲呼喊道:“城內(nèi)失火,快去救火!” “官軍叛亂,已經(jīng)將州府的狗官人殺了!” “入城!入城!城內(nèi)正在放糧!” 人潮洶涌。 許多百姓鄉(xiāng)鄰置身其中,只感覺頭暈?zāi)垦?,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心情劇烈起伏,心中憤懣,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等一些人回過神來,驟然才發(fā)現(xiàn),自家已經(jīng)被許多人裹挾著朝那城中涌了過去。 頃刻間,江岸之上幾千上萬人就走了一多半,只留下了一二千人還站在那里。 這些都是方才為陳靖姑仗義出聲,捍衛(wèi)她的,只是這些人此刻心中亦不免惴惴。 “娘子,娘子,不祈雨了,我們回家去!” 高臺下,縣令劉杞早把頭上的烏紗帽不知丟到哪里去,沖著陳靖姑連連大喊。 “jiejie,還是算了吧,城內(nèi)亂了!” “是啊,jiejie,你已動了胎氣,再要是……” 夾石二女亦是面帶憂色,從旁勸阻道。 陳靖姑氣息萎靡,但神色卻異常堅定,“那越江之主不知何事耽擱,錯失此次機(jī)會,我至少有四五個月祈雨不得,今年越州一地,至少三四個郡的旱情,便再無可救!” 此時已是到了八月,即便越州偏南,氣候較之北地炎熱,可這等月份補(bǔ)種一些稻粟亦不敢說有多大收獲,但要真的錯過時間,兩年災(zāi)害,那才真是一場諸多郡縣的劫難。 相比較而言,東越城內(nèi)這一番亂子,在此刻看來,又只能算是小事。 陳靖姑遠(yuǎn)望了一眼東越城,又看向夾石二女中皮膚微黑的少女阿石道,“阿石,城中或有左道妖人作亂,你且先去彈壓一二!” “jiejie!”那名為阿石的女子輕呼了一聲,似不放心陳靖姑的狀態(tài)。 “此間有阿夾和猴兒護(hù)我,你且去吧?!?/br> 陳靖姑擺擺手,又囑咐道:“若有不敵,不必勉強(qiáng),先回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