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太祖姜重
“以我姜家血脈子嗣,鎮(zhèn)壓陣眼,杜絕反噬,哈哈哈……” 姜堯站在沖天火燭的坑洞之前,衣袍獵獵,發(fā)絲飄飛,臉上露出了難以形容的悲愴和怨恨。 “兄長啊,哈哈,周太祖姜重,你倒真是敢想,也真敢去做?!?/br> “你要這大周朝萬世流傳,要這大周朝鎮(zhèn)壓天下,要這大周朝成人間玉京……可代價卻是你的的子嗣,你的嫡親兄弟,無數(shù)姜家血親,送入這陣眼里受萬民怨念吞噬……” 姜堯話依舊還在響起,似乎憋悶了不知多少年,每一句里所裹挾著的不甘,譏諷,怨念,都讓所有聞聽之人格外的心驚。 甚至,在太和殿外環(huán)視一圈的群魔,到了這時候都全部停止了動靜,張牙舞爪的各種或人、或非人、或怪異形態(tài),全部安然、傾聽。 這是大周朝之秘聞,龍虎氣之秘聞。 在場的群魔今次進(jìn)入玉京,自是此前就已有人勾連,通報了消息。 最初也沒有幾人相信,只是傳達(dá)消息者,身份奇高,高到了讓妖王鬼王之流,都無法懷疑,是以才有了群魔入玉京,誓要破除大周龍虎氣之行。 “姜堯,姜家……” 裴楚立在空中,聽著下方的翰林院和那俊美華服青年的對話,眼神閃爍不定,恍惚間似有許多線索脈絡(luò)串聯(lián)了起來。 他又微微低下頭,望向地面之上。 就見大周滿朝文武,一應(yīng)皇室子弟,甚至包括了黃門宮女,個個盡數(shù)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然后這些人身上又有一種詭異莫測的氣息在身體之內(nèi)不斷翻騰涌動,似乎只要有人觸碰,下一刻這些詭異氣息立刻爆發(fā)出來。 方才裴楚在來到皇城之時,與城門前就已經(jīng)匆匆瞥了一眼。 禁妖司和鎮(zhèn)魔司所對付的那些守城軍將,驟然從人化作了骷髏餓鬼,皮rou盡去,猙獰恐怖,那種詭異的氣息,就如此刻玉京之上那覆蓋了龍虎氣的黑氣一般。 “是什么樣的污穢東西,能夠遮蔽破法誅邪的龍虎氣?” 對于這些黑色詭異的氣息,裴楚心中涌起了一絲疑問。 遮蔽了玉京龍虎氣的黑氣,還有在他眼前那沖天燃燒的巨柱外表所覆蓋盤繞的黑氣,與龍虎氣似乎一體同源,但又不想龍虎氣那般會壓制法力流轉(zhuǎn)。 龍虎氣的來歷,他最初只當(dāng)做是人道氣運(yùn),后來隨著他法力漸高,接觸的事物見多,又知曉了龍虎氣并非是億萬生民所匯集成的滾滾人道氣運(yùn)。 而是一種在其之上,通過五城十二樓大陣,祭煉生民所思所盼所執(zhí)所念,生于斯長于斯所形成的氣機(jī),從而剝離得到的一種幾乎可稱作實質(zhì)的,類比法力的東西。 若是直白點(diǎn)說,就是一個人的氣運(yùn)有高有低,但不論如何,都是無形無相的。 把這些無形無相的東西,剝離出來形成了一種基礎(chǔ)手段。 這種做法,如果讓裴楚來對比的話,就有些像是旁門左道之中的某種術(shù)法,可以讓人耗費(fèi)生機(jī)、壽數(shù)以此來增進(jìn)法力。 “當(dāng)日我在李直府上,見李直之父,夜半臉上皮rou掉落,宛如妖鬼……” 裴楚心中浮起他在李府所見。 李直之父昔日是朝廷重臣,也是儒門中人,但后來被貶,剝奪了官職,而后就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 其父又諄諄囑咐李直一定要高中進(jìn)士,入翰林院得朝廷敕封龍虎氣,回到家中之后,方才能夠緩解其父的無邊痛苦。 “如今想來,這些就是龍虎氣的反噬了?!?/br> 裴楚如今一二品轉(zhuǎn)通已成,三品轉(zhuǎn)通隱約也有所觸及。 道門三品轉(zhuǎn)通位次正覺圣,能達(dá)知罪福一切宿命來往生處,果報由去。 其意之一,便是只要能知曉一些事的端倪,心有所感,無需去推算,但所見所聞種種,就能有脈絡(luò)在心中照見。 “這也是常理?!?/br> 裴楚心中又無聲嘆了口氣。 他最初觸及龍虎氣時,只覺人道有此等法門,何其光彩奪目。 以尋常武夫、文人,駕馭龍虎氣所鑄之兵刃,法咒調(diào)用龍虎氣之玄奇,千萬人氣機(jī)貫通相連,不論是妖魔鬼怪還是山神江主,都非得受人間王朝壓制。 可這般強(qiáng)橫的東西,又怎么可能沒有代價。 大周一朝億萬生民的氣運(yùn)匯聚,被朝廷以龍虎氣截取祭煉,成了類似于神通法力的龍虎氣。 然而,這就是使得民間氣運(yùn)不昌,二百年下來,幾乎沒有太多的發(fā)展。 生民就如草芥、韭菜一般,不斷被無形地收割,許多天賦才情的人才,早早莫名夭折。 昔年大周立國之初,文武科舉并行,商貿(mào)繁榮,民間豐衣足食,無數(shù)人才脫穎而出。 可到了近些年來,漸漸的就失德失信。 地方上能吏越來越少,武科舉更是已經(jīng)被廢,即便是兩司也是逐步凋零。 這就是一個飲鴆止渴的過程。 收割了萬民氣運(yùn)祭煉出龍虎氣,鎮(zhèn)壓天下,在最初群魔肆虐的國朝之初,是一件好事。 但時日一久,過度收割,民間再難出人才,反而又影響了大周的立國之本。 且二百年來無數(shù)懵懵懂懂的萬民氣運(yùn)被收割祭煉,造成了無數(shù)人的夭折、枉死,處境悲涼,最后如海如潮的怨念集聚。 不論是文武百官,還是皇室宗親,只要身染龍虎氣,一旦失去龍虎氣庇護(hù),立時就要遭受日夜反噬之苦。 甚至,為了緩解這積聚越來越嚴(yán)重的生民怨念,大周皇室,還要以自身的宗親血脈,投入到這龍虎氣大陣的陣眼之中,不斷地消解無邊怨念。 裴楚此刻大概明了了前因后果,突然不知對著大周朝開國皇帝,是敬還是恨了。 敬的是其有大魄力,以萬民氣運(yùn)對抗天下群魔,還了人間二百年朗朗乾坤。 恨的是其未曾遏制,使得民間氣運(yùn)被截,造成了二百年以來,大周幾乎沒有任何發(fā)展。 裴楚回憶起他來這方世界后,雖有見到豪杰熱血之輩,可比起這渾渾濁世,這些人不過是滄海一粟,實在不值一提。 大多數(shù)人都是碌碌庸庸,其中朝廷的官員胥吏,更是愚夫木石,不論實政還是人心之事,錯漏百出,令人發(fā)笑。 那種無法形容的割裂感,一直讓裴楚覺得這大周朝廷很是怪異。 如今想來,癥結(jié)或許在此。 只是當(dāng)裴楚目光落在了那火柱沖天的巨大坑洞之中,心中又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 仿佛其中有萬民怨氣匯聚,又像是有絕世妖魔潛藏,古怪無比。 …… “這大周的天下,有一半是我打下來的?!?/br> “哈哈哈,姜重,兄長,周太祖啊,你倒是好大的魄力,送兄弟后代子嗣去緩解那萬民怨氣的。我這二百年吶,日夜耳畔就是無數(shù)人在不斷的念叨,日夜有人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啃食我的血rou靈魂,那當(dāng)真是比死,比千刀萬剮還要來得痛苦。” “我就是要讓你嘗一嘗,這被萬民怨念纏身的滋味,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能修成真龍?” 姜堯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望著那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歇斯底里地宣泄著。 只是這次姜堯所說的內(nèi)容,使得周遭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你……你,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么?” 此刻不論是大周翰林院還是禁妖鎮(zhèn)魔二司之人,齊齊變了臉色。 翰林院之中先前那位帶頭呵斥的中年翰林臉上更是汗如雨下,神色之中是難以形容的驚恐。 龍虎氣反噬他們這些翰林學(xué)士沒幾個不知曉的,這在官場上并非什么秘密。 儒門之所以能夠施展神通,大儒一喝,鬼神退避,就是因為能夠駕馭龍虎氣。 自然,施展龍虎氣也要承受其背后的代價。 可是,此刻這武威王姜堯所說的內(nèi)容,最令他們心驚駭然的,并非是這些,而是…… “哦?” 姜堯仿佛才回過神來,神色古怪地看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大笑著道,“原來你們都不知曉啊?” “元靖帝,延和帝,建昭帝,嘉平帝,永安帝……還有名聲赫赫的周成祖和周太祖……” 姜堯大笑著,仿佛在說著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般,“大周二百年,一十六位君王,都是我那兄長,爾等的太祖成祖皇帝,姜重吶!” “什么!” “怎么可能?”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甚至,不但是人,還有無數(shù)妖邪鬼魅,都仿佛窒息似的,愕然,僵硬。 凡人壽不過百,帝王更是罕有度過知命之年。 大周君王變換,十幾任皇帝,怎么可能都是一人? “昂——” 就在姜堯話音落下,驟然間一聲宛如牛哞,又似龍吟的激越之聲,從那火柱沖天的地底坑洞傳了出來。 地面似乎再次顫動了起來,那巨大的坑洞之下,似乎有東西要掙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