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對陣
“不錯!” “大帥,我等愿為前驅(qū)!” “老帥,天下既亂,我等雖是老邁,也愿收拾山河,再拒妖魔!” “我等雖老,可手中的刀劍能殺得妖魔,也照樣屠的了賊匪?!?/br> “哥舒老帥——” …… 轟—— 尉遲一番話落,本以安靜下去的寧西軍再次轟然炸開。 有激越的已經(jīng)忍不住附和著大喊出聲。 亦有未曾開口的,雙目灼灼地望向站在帥府前拄刀而立的哥舒。 還有些反應(yīng)略微遲鈍的,舉目望向四周眾人。 那搖曳的火光里,每一張蒼老的面孔、每一個(gè)佝僂的身軀、每一幅殘破的甲胄,似都 尉遲的這番話實(shí)實(shí)在在說到了許多老卒的心坎之中,生死無常,見慣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許多人內(nèi)心早已麻木。 戰(zhàn)陣廝殺,能活到至今的,許多人老卒都明白,人生有時(shí)不過是看運(yùn)氣。不知多少武藝更高,廝殺勇猛的兄弟袍澤,飲恨在了這茫?;哪铩?/br> 之所以能活下來,還站在這里,其實(shí)多半依靠的不過是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運(yùn)氣。 但,沒有人能夠保證下一場廝殺里,這運(yùn)氣還會不會關(guān)照,是否真的就輪到了自己。 死其實(shí)算不得可怕,可若是死得悄然無聲,如昔年那些兄弟袍澤一般,除了他們這些人在惦念,世間再無人知曉。 往后百年、千年,又有誰人知道,這方小小天地,曾有他們這么一群人。 人老忽求身后名吶! 眾多老卒對于此刻尉遲所言,心潮不自覺的澎湃,這番話不比哥舒方才所說的大義,蒼生,天下,這等事情更讓他們難以自抑。 他們這些年在哥舒麾下,久受這位老帥悲天憫人的情懷侵染,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許多老卒也以人妖對立,守護(hù)天下為己任。 生而為人,有些事,自是責(zé)無旁貸。 可說到底,有些東西太大了,哪怕他們知曉其中道理,但人誰無私,尤其到了這般年齡,在最深處誰能沒有想過成就一番功業(yè)的想法。 在這寧西城,在這寧西軍,不知多少袍澤死了,死得毫無聲息。 大丈夫來此一世,以氣節(jié)自負(fù),以功業(yè)自詡。 如今老邁,看透生死,自也想留個(gè)姓名。 如今大周國祚崩塌,天下漸亂,各方勢力據(jù)地稱王,混亂廝殺,少說也要數(shù)十年才能平定。 以寧西軍的戰(zhàn)力,哪怕其中大多數(shù)人都是天命花甲之年,可半生行伍與妖魔妖蠻廝殺,東進(jìn)中土,還真是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的了。 若能平復(fù)天下,再整合諸多勢力,對抗妖魔,毫無疑問,要比他們此時(shí)這么一支孤軍立在此處有作用得多。 “哥舒!!” 站在人群前方的老將尉遲,宛如咆哮的獅虎,又再次大吼了一聲,伸手指著周遭的諸多寧西軍老卒,一字一句道,“你看到了么?這邊是我寧西軍最渴求的,男兒建功立業(yè),如今天下既亂,你哥舒又有天大魄力,那就去將這天下平定了,積攢起足夠的力量來對抗妖魔。不然,就我們這些老邁之軀,能擋多久,三年?一年?還是半年?我等終究是要死的,如能在死前搏得一個(gè)功名前程,搏一個(gè)光宗耀祖,那又有何不可?” 老將尉遲說著,虎目之中仿佛閃爍著淚光,驀然大步朝著哥舒走近,噗地一聲,單膝跪地,誠懇無比道,“大帥,這天下你不取,誰取?” 挺直腰背的哥舒站在帥府前方,雙目遙遙望向遠(yuǎn)處,仿若不知此刻不知多少期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夜風(fēng)中,在這片刻寂靜了下去。 唯有火焰燒灼的嗶啵之聲。 許久,哥舒才緩緩收回了視線,朝著單膝跪地的尉遲走了過去。 正當(dāng)在場眾多寧西軍士卒以為哥舒大帥會將尉遲攙扶而起,突然,單膝跪伏在地的尉遲猛然一下抬頭,黑黢黢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獰笑。 “殺!” 一聲暴喝如雷炸響。 尉遲手中的握著的一雙熟銅锏,忽然飛出,朝著哥舒當(dāng)頭狠狠就砸了過去。 這一瞬間的爆發(fā),快如電光火石,兩根熟銅锏沉重異常,瞬間爆發(fā)的威力,攜帶著強(qiáng)橫無匹的力道,哪怕是以哥舒之能,這一剎那也只來得及用手中的直刀堪堪抵擋。 叮! 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 火星四射。 熟銅锏狠狠撞擊直刀之上。 呼—— 單膝跪地的尉遲在雙锏扔出后,人跟著猛然一下暴起,在哥舒以直刀抵住飛來的雙锏后,一手并握成拳,轟地一拳朝著哥舒的胸口搗了過去。 哥舒應(yīng)變極快,在尉遲撒手扔锏的剎那就已變招后退,但可惜依舊慢了一拍,胸口被尉遲一拳擊中,整個(gè)人呼啦一下倒退了七八步遠(yuǎn)。 “大膽!” “放肆!” 兩側(cè)的廖騰和方朝虎等人老卒齊齊怒吼出聲。 遠(yuǎn)近的寧西軍似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搞得懵了,不知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 片刻前尉遲還在和朝哥舒請命,怎么眨眼間就發(fā)動了偷襲。 “哥舒,你既然不愿意帶領(lǐng)兄弟們,那我來好了!” 尉遲似也感受到周遭的異動,神色張狂無比,放聲大喊道,“諸位袍澤兄弟,我尉遲在此立誓,明日一早我便率爾等離開著邊陲之地,先下瀚州,再進(jìn)宛州,最后我等揮兵如中州玉京,平定這渾濁世道!” “不!” 哥舒猛然揮退了兩個(gè)想要上前攙扶他的老卒,從地上站起身,雙目冷如刀光地盯在了尉遲身上,眼中閃爍的再不是先前那般平和,反而是一股猶如實(shí)質(zhì)的殺意,“你是何人?為何冒充我尉遲兄弟?” 尉遲顧盼之間,眸光凌冽,冷笑道:“哥舒,你莫非以為用這個(gè)理由,在場的袍澤弟兄就會聽命于你,我等要的是功名富貴,要的是封妻蔭子,要的是留名千古,而不是在這里宛如枯骨,行尸,一生一世,都未曾有人提及!” “若是尉遲要?dú)⑽?,我哥舒今日便認(rèn)了又如何?” 老帥嘴角有淡淡的血跡流出,手中的直刀握在手中隱隱有嗡鳴之音,顯然方才那一拳于他而言也絕不好受,只是一生征戰(zhàn),這點(diǎn)傷勢仿佛沒有影響一般,繼續(xù)道,“撒手锏巧而無力,臨陣迅而失了隱蔽,若是尉遲來用,哪怕是我也擋不住。還有那拳……” 老帥哥舒平靜地望著面前的尉遲,“拳勁散亂,凝而不實(shí)!” “哈哈哈……” 尉遲放聲長嘯,須發(fā)皆張,“哥舒,你真的老了,老糊涂了!今日你既不愿意帶我等兄弟離開這不毛之地,那我等自去便是。” 場中無數(shù)寧西軍,望著這一瞬息間的變故,全部都是默然無語。 誰也未曾想到,以往大帥哥舒最為倚重的尉遲將軍,竟然會在今夜掀起營嘯,更為關(guān)鍵的是,尉遲竟然敢對哥舒大帥出手,還傷了對方。 在場之中那些狂熱漸漸退卻,又或者理智渾噩的老卒,一時(shí)都有些莫名所以。 “走?!” 哥舒目光冷冽,手中的環(huán)首直刀嗡鳴之聲越發(fā)清亮,“你既敢冒充我袍澤兄弟,挑起我寧西軍內(nèi)亂,你以為你還走得了?” “嗯?”尉遲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哥舒,那你是要斬殺我等這些追隨你數(shù)十年的兄弟?!” “你不是尉遲,不是我兄弟?!?/br> 哥舒驟然朝前一步邁出,手中的環(huán)首直刀直直劈出,平和的面容上終于有了怒意,“我今日要斬的只有你!” 一刀落下,刀光漫天。 到了這一瞬,許多寧西軍似乎才記起這位老帥昔年的功績。 在最近的幾年,甚至十幾年,老帥深居淺出,大半的光陰都耗費(fèi)在了各種算籌、糧秣里,看著蠅營狗茍,可昔年正是這個(gè)人,一手締造了寧西軍,寧西城。 寧西軍哥舒大帥,不是生來為帥,而是與其他諸多士卒一般,二十歲至寧西城,一刀一槍,以難以挑剔的功績走到這一步。 斬將奪旗,千里救援,一人斷后,誅殺大妖……一樁樁,一件件,不論是妖蠻鬼兵,還是妖兵妖將,甚至那些大妖,這位老帥都是毫無畏懼。 寧西城之所以能立在這邊陲之地,最初的最初,全賴的是這一人之力,斬殺無數(shù)妖魔,創(chuàng)下了赫赫威名。 眾多驕兵悍將,市井游俠,流放罪囚,能心甘情愿為其驅(qū)策奔走,除了其身先士卒,與軍兵別無兩樣之外,最強(qiáng)的手段便是其一身驚世駭俗的武藝。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 一刀劈下,站在場中的尉遲幾乎還來不及做出半點(diǎn)反應(yīng)。 噗呲—— 血rou皮革破開的聲音響起。 尉遲的額頭、鼻尖、下巴,乃至到了胸口,一條血線撕裂開。 “將軍!” “尉遲將軍!” 數(shù)十名尉遲的親兵,或是不少受其恩惠的寧西軍,臉色齊齊大變。 哪怕方才不少人在尉遲動手后,知曉恐怕今夜難以善了,但突然之間主將在面前被殺,那種震撼感,依舊難以形容。 “妖魔!” 然而一刀之后,哥舒卻絲毫沒有停手,反而陡然發(fā)出了瘋狂的怒吼,“給我死來啊?。 ?/br> 吼—— 驀然間一聲怒吼之聲響起。 在哥舒被直刀劃破的傷口下,突然發(fā)出了野獸的咆哮聲。 刺啦—— 皮rou碎裂開,一頭體型過丈,全身長著黑毛,面容如狼如狗的猙獰妖魔,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