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用程晏的身份
開門時許秀琴神色如常,可看見許期身后跟著一位年輕女孩,她明顯變了表情,面色不善,以一種戒備的姿態(tài)抵住門,直直地盯著面前的許期問:“她是誰?” 可見上次出柜給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許久未見,隔著這么多沒來得及解開的矛盾,見面第一句話,她問的是“這是誰”……許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覺得好笑,她抿唇,解釋:“這是我……” “阿姨好。”程晏沒等她開口,禮貌地鞠了一躬,笑容乖巧得體地自我介紹,“我叫程晏,是許老師教過的學生,今天遇見老師多聊了幾句,冒昧打擾?!?/br> “對,程晏是我學生?!痹S期配合她撒謊,“今天遇到聊了幾句,所以想請她來家里坐坐。” “是學生啊……進來吧?!?/br> 許秀琴姿態(tài)稍有松動,許期毫不懷疑,如果她說是“朋友”或者別的什么更親密的關系,許秀琴甚至不會讓她進門。 視線短暫交匯,程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表演出了毫無表演痕跡的幾分恰到好處的拘謹:“要換鞋嗎?” “不用?!痹S期回答。 “好,謝謝老師,打擾了?!?/br> 許期莫名覺得詭異,程晏叫她老師……好奇怪的感覺。 許秀琴請她進門,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圈,似乎依然有些懷疑:“小程還在上大學吧?畢業(yè)了?” “還沒畢業(yè)呢?!?/br> “哪個學校的?” “我不在國內讀書,”程晏笑了笑,“是在耶魯?!?/br> 許期正找水杯,聞言怔了怔,瞥了她一眼。 “喲,耶魯,這么厲害!小學霸呀?!痹S秀琴眼前一亮,“學的什么專業(yè)?” “經濟學?!?/br> “真優(yōu)秀,嘖,厲害?!痹S秀琴朝她比了個大拇指,但她慢慢察覺到不對,眉頭略微蹙起,疑惑道,“你高中是在附中上的嗎,許期還教過國際部?不是一套課程體系吧?” 她是退休教師,雖然不是在附中,但也稍微知道其中的門道。還好附中的確有國際部,但這個謊不能細想,細想起來全是漏洞……許期將水杯放上茶幾,只能硬著頭皮配合:“對,代過幾節(jié)課?!?/br> 程晏更是淡定,瞎話張口就來:“我高中不是在附中讀的,只是借讀過一段時間,剛好遇上了許老師在。所以覺得,特別有緣分。” 她邊說著,邊朝許期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許期提了提嘴角,點頭說是。 “你許老師現(xiàn)在可不是老師了,”許秀琴慢悠悠地嘆了口氣,“好好的工作啊,說辭就辭,這么大的人了像個小孩子似的不懂事,一點不知道為自己的將來打算?!?/br> 許期正給二人倒水,聞言笑容僵在臉上,無話可說,默默低了低頭,埋頭繼續(xù)添水。 程晏抬頭看她,接過她手里的水杯:“我來吧?!?/br> 許秀琴攔住她:“沒事,你坐。哪有讓客人倒水的道理。” 有客人在的場合,應該由主人家的小輩端茶送水,在許期家里是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從她和許秀琴對面坐下,二人的水杯就沒有空過。程晏沉默地看了許期一眼。 沒人接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許秀琴仿佛終于記起在外人面前應該給孩子留些面子這回事,岔開話題:“對了,小程今天不上課?美國的大學,現(xiàn)在有假期嗎?” “不是假期,阿姨,我休學了?!背剃陶Z氣輕快,好像在說什么家常小事,“學業(yè)壓力比較大,所以申請了休學,休息一年再回去,剛好也有空到處逛逛。” 她扯起謊來面不改色,如果不是事先聽白老板講過,許期都要被她騙過去了……許秀琴表情空白一瞬,浮現(xiàn)出幾分詫異,“休學”這件事對國內學生的嚴重性,似乎不該和這么優(yōu)秀的人聯(lián)系起來,她一時愕然,不知該作何反應,愣了好半天,皺眉問:“你家里人同意?” “當然,我mama也覺得這樣挺好的。我mama覺得,還是開心最重要,而且出去走走,眼界開闊了,才能更好地做出選擇?!背剃虒λα诵?,“世界上又不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您說對吧,阿姨?” 她笑得開朗,話說得也大方,許秀琴看看她,又看看許期,神色多了幾分古怪。 “那你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吧。唉,現(xiàn)在國內的年輕人呀,壓力太大了,我們普通家庭,不是不想開明,但是有什么辦法。” 許期看得出,許秀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話里話外都是程晏不知人間疾苦的意思。她有些坐立難安,不是為了程晏離開后即將爆發(fā)的爭吵,而是因為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煩悶——她覺得程晏沒有必要陪她受這些含沙射影的說教,程晏沒有說錯,也沒做錯任何事。 程晏是陪她來的。 “你們現(xiàn)在年紀還小,是容易沖動些啊,阿姨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 許秀琴還在繼續(xù)她的感慨,仿佛某種心靈感應,在她坐立難安之時,程晏側過頭,與她對視了一眼。 目光接觸,只一剎那,許期卻像感受到了她的體溫,心竟奇跡般平靜了一瞬。等她回過神,已經放下手中的水杯,從沙發(fā)上站站起身。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堅決,許秀琴的話音戛然而止,疑惑地看過來:“怎么了?” “程晏晚上有事該走了。我……”許期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直視她的眼睛,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斷了許秀琴的說教。 “我晚上也有事,今晚不回來了。” 這算離家出走嗎……拉上程晏頭也不回地出門時,許期回過味,幾乎要被自己逗笑了。真幼稚,二十七歲的人了,因為怕和mama吵架,憤然離家出走——離的還是她自己的家,房產證上寫著她名字的那種“家”。 程晏給她系安全帶時,她才記起程晏剛剛在許秀琴面前編的謊話:“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假的?” 程晏矜持地一頷首:“有編造成分?!?/br> “哪些是真的?”許期想了想,掰著手指一條條羅列,“附中,借讀,耶魯,經濟學,休學?” “好吧。我承認,只有學校和專業(yè)是真的,其余都是編的。” “……” “厲害吧,”程晏眉梢一揚,“我演得好不好?簡直毫無破綻?!?/br> “好,特別好!你撒謊和哄人的本事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备杏X到程晏的手帶著某種威脅慢慢向下滑,許期后背立竿見影地麻了,摟住她的手臂連連搖頭,“不要不要……我錯了程晏?!?/br> 她現(xiàn)在在程晏面前越發(fā)放得開,已經學會了口頭占便宜和全無心理負擔地撒嬌。程晏滿意了:“這還差不多。想去哪?” 許期脫口而出:“聽你的啊。” “但這是你帶我跑出來的,你沒有安排?” “呃……確實沒有?!闭媸遣缓靡馑?,她沒想那么多,無奈坦白,“想跑就跑了?!?/br> 此刻她前路未知,前途未卜,卻前所未有地輕松。 程晏并不意外,發(fā)動汽車:“走吧,去我家。” 好久沒去她家里了,許期對“程晏家”這一場所的最后認知,還停留在那天早晨在威逼利誘之下答應的“在家里不準穿衣服”這條要求上。以至于被牽著進電梯、上樓、進玄關、看見熟悉的墻面……她緊緊攥著程晏的手不敢松,生怕她下一秒提出什么嚇人一跳的命令,心里除了不安還是不安。 程晏微微側頭:“你——” “我、我可以先不脫衣服嗎?”許期如驚弓之鳥,她話音剛起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個,那個,我還沒準備好……你別生氣,我脫,但是要先做一下心理建設……” 程晏愣了愣,“嗤”一下笑出了聲。 “你都被氣得離家出走了,還惦記這個?你怎么這么,”她沒忍住,捏了捏許期的臉,“你怎么這么乖。” 臉頰被她扯變形,許期低下頭,小聲控訴:“還不是你……你太兇了?!?/br> “兇?我怎么兇了?” 手往下滑,隔著褲子,不輕不重地在臀部一拍,許期一激靈,聽見她口吻帶笑:“我這樣的時候兇?” 膝蓋抵進腿間,許期倚著墻面上,程晏什么都沒做,她已經要腿軟了。 “還是這樣的時候?” “程、程晏……” 許期紅著臉,不住地把頭往她身上埋。程晏放過她,拍拍她的肩膀,正經道:“今天不了,你狀態(tài)不好需要調整。好好休息,不準想那些有的沒的?!?/br> 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許期點頭說好,又聽見她笑吟吟地補充:“對了,也不準在我床上自慰?!?/br> 她用過于自然的語氣說出了一句晴天霹靂一般的話,許期意識到這是在說她第一次留宿那天,臉色瞬間紅透,心想這里為什么沒有地縫,她想鉆進去。 “你怎么知道的?”短暫地崩潰過后,許期反應過來,頓時想通了一切,表情由尷尬轉為愕然,“你那天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沒聽明白。我怎么故意了,說說看。” “你就是——”許期險些又被她帶進陷阱,又羞又惱,“反正就是故意的!” 她還以為那天越界是因為自己意志不堅,原來是有陷阱在的……雖然根本原因還是她意志不堅就是了。 “好了,是我不對?!背剃绦χ翢o誠意地道歉,攬過她的肩膀往里走,認認真真地重復自己的要求,“禁欲明白嗎,要我教你?意思就是,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自己……” 許期幾乎原地跳起來,面紅耳赤地一把捂住她的嘴:“我明白,我明白……不要說下去了,求你。” 程晏滿意點頭說明白就好,帶領她去主臥,讓她先洗澡,傷痕昨天冷敷過,今天還要熱敷,許期洗過澡后她拿來熱水袋,讓許期趴在床上,幫她熱敷。 許期始終覺得,事后處理比挨打更讓人害羞,事中意亂情迷,似乎能沖淡一些羞恥感,但事后她完全清醒,理性占據(jù)上風,羞恥心也跟著冒頭,她把臉埋在枕頭里,強迫自己放空大腦,不要胡思亂想。 枕頭凹陷一塊,她轉頭,是程晏撐著頭側躺在了她身邊,用把她摟在懷里的姿勢,按住熱水袋。 “現(xiàn)在不要把我當成主人?!背剃屉S手撥開她的碎發(fā),認認真真地注視她的眼睛,“我想用程晏的身份,和你聊聊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