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畫敏看月娘洗孩子兩天，便認(rèn)為已經(jīng)掌握了要領(lǐng)，提出讓自己為欣欣洗白白。

    唉，看月娘洗孩子是輕松自如，李畫敏用同樣的法子洗孩子，相當(dāng)吃力。比如，同樣是一手捧孩子的小腦袋一手給孩子擦拭，月娘洗時欣欣安安靜靜的，李畫敏洗時這小家伙手舞足蹈的哭鬧。李畫敏害怕，總覺得孩子隨時會從自己手中摔到地下，雙手捧孩子不敢松開。月娘在旁邊看孫子哭鬧，心疼得緊，從李畫敏手中接過孩子，給孩子洗白白。叫李畫敏郁悶的是，欣欣到月娘手中，不過一兩分鐘就停止了哭鬧，安靜地任由月娘擺布。

    小寶貝，我可是你的娘親喲，你這種表現(xiàn)，也太讓娘親傷心了。

    欣欣時常對著母親和奶奶咿咿呀呀地說話，開心的時候咧開小嘴兒笑得滿屋都是清脆的笑聲，一生氣時便扁著小嘴閉上眼睛哭得沒完沒了。月娘悉心照料孫子，李畫敏得時常給兒子喂奶，兩人圍繞在孩子身邊，逗孩子說話，分享照料孩子的歡樂和苦惱。

    欣欣睡覺時，月娘便與李畫敏談?wù)摷依锏氖?。谷倉里的稻谷保管得很好，為防老鼠買回一只白貓；白藥子的種子已經(jīng)在苗圃里培育，長出嫩葉，裕叔每隔兩天便給幼苗澆水。張依蘭?；啬锛?，陳大少爺每次陪依蘭回來都故意給李祥柏找茬，上次回來時李祥柏忍無可忍與陳大少爺狠狠地打了一架，弄得兩人都傷痕累累，坤伯為此事把女婿教導(dǎo)一番。

    聽說李祥柏被陳大少爺打傷，李畫敏忿然：“這個紈绔子弟，他已經(jīng)娶依蘭為妻，還要怎樣？難道說就因為祥柏曾與依蘭議親，就不容祥柏跟坤伯習(xí)武？”

    “陳大少爺是看祥柏不順眼。”月娘想起了什么，冷笑著說：“敏敏，你說坤伯母做事可笑不？因為陳大少爺跟祥柏不對勁，她來我們家?guī)状伟凳疚覄裣榘仉x開。我沒有理會。是她家女婿沒事找事，身為師傅的坤伯都勸祥柏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中，安心練武，我憑什么勸祥柏離開！”

    李畫敏嘆氣：“要是實在受氣，就勸祥柏離開吧?；乜h城來跟阿宇切磋，也是可以有進(jìn)益的?！?/br>
    月娘也嘆氣：“祥柏說，這些事不能讓他父母親知道。回家過年后，他便不回長樂村了，省得給坤伯添煩惱。這孩子雖然年輕，會替別人著想?！?/br>
    陳大少爺這般為人，李畫敏不禁替張依蘭擔(dān)憂：“依蘭meimei到陳家，不知過得如何？她成親的日子不短了，不知可有喜了？”

    月娘露出神秘的樣子：“你坤伯母曾到陳府居住了七八日，回來跟我抹眼淚，說是依蘭有了身孕，因為兩口子爭吵流掉了。坤伯母去照料依蘭的時候，發(fā)覺陳大少爺?shù)耐ǚ拷惺裁带P兒的也懷上了。坤伯母堅決不肯讓通房先有子嗣，幾次找陳家理論，聽說那個通房肚子里的孩子被打出來了。”

    李畫敏搖頭：“只怕如此一來，依蘭以后在陳家更得受氣了?！崩町嬅魬c幸，趙家人口簡單，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讓自己心煩。李畫敏又想，趙世宇要是知道張依蘭在陳家日子不好過，恐怕又牽掛了，便叮囑月娘：“母親，有關(guān)依蘭的事，你不要跟阿宇提起才好。阿宇跟依蘭自小要好，依蘭嫁給陳家時，阿宇便擔(dān)憂依蘭到陳家的日子難過?，F(xiàn)在應(yīng)了他的話，他心里更擔(dān)憂了。為了別人家的事，讓陳宇擔(dān)憂，影響他做事，劃不來?！?/br>
    月娘同意李畫敏的看法：“我不過是跟你說說，不會告訴阿宇的。有精力不如替自家的事謀劃，替別人家的事?lián)母墒裁?。吃飽了撐的么！?/br>
    “誰吃飽了撐的？”隨著問聲，趙世宇從外面走進(jìn)來。

    李畫敏掩飾說：“阿宇，你回來了？我和母親在談?wù)摯謇锏氖??！?/br>
    趙世宇看望床上睡熟的欣欣，然后坐在炭火邊與月娘、李畫敏說話。月娘關(guān)心地詢問無憂大院的生意，聽說賺錢，心里很滿意。月娘告訴李畫敏和趙世宇，老太太派人來，吩咐冬至前一天帶孩子回思源村，準(zhǔn)備在冬至那天叫趙世宇、李畫敏和欣欣正式拜祠堂，上族譜。

    “這么多年，我們不拜祠堂、不上族譜一樣過日子。老遠(yuǎn)的跑去，為的是拜祠堂、上族譜？”趙世宇不屑地挑了挑眉。

    月娘不同意兒子的看法：“阿宇，話不是這樣說。拜祠堂、上族譜是對你身世的一種認(rèn)同，拜祠堂、上族譜之后你就是趙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誰都否定不了?！?/br>
    趙世宇仍是不屑：“我用不著做趙家的大少爺，我只做長樂村的趙世宇?！?/br>
    “阿宇，能夠認(rèn)祖歸宗是咱們最好的歸宿，你的根在思源村。要不然，我們只是漂泊不定的浮萍?！痹谠履锟磥?，有根才好，漂泊不定只是無奈之舉。

    “用不著認(rèn)祖歸宗！我趙世宇不論漂泊到哪里，都能夠扎根、生長。我用不著倚靠別人生長！”這傲然的話，透出幾分的霸氣。

    李畫敏看兩人說話不對勁，忙岔開話題：“大太太、二太太他們恨不能讓我們永遠(yuǎn)不在思源村出現(xiàn)。讓我們拜祠堂、上族譜的事，只是老太太一廂情愿吧?！?/br>
    于是，李畫敏、趙世宇和月娘便談?wù)撍荚创迥切┤耍瑢偛诺牟挥淇斓?。三人商量決定，冬至前一天動身去思源村，不管是否拜祠堂、上族譜，冬至過后回來。

    李畫敏和月娘去李府拜訪。談話間，嬸娘知道李畫敏等人在冬至?xí)r回思源村，便說：“好哇，咱們到時一同上路。我長時間不見到月容，到冬至?xí)r去思源村看她?！?/br>
    周mama風(fēng)寒痊愈，可以給欣欣洗澡了。月娘放心不下藥材苗圃，回長樂村去了。

    冬至前一天上午，趙世宇、李畫敏帶了欣欣，嬸娘帶上李雯麗、李祥洲，朝桃源鎮(zhèn)方向去。嬸娘是帶了一群侍候的奴婢，趙世宇卻是連車夫都不要，自己趕的車，也不要周mama、蘭花跟隨。

    馬車在長樂村外的大路停下，嬸娘派人進(jìn)村叫上李祥柏和月娘。等候的時間里，趙世宇鉆進(jìn)馬車?yán)?，跟媳婦和兒子親昵。

    一行馬車從桃源鎮(zhèn)駛來，拐個彎向長樂村走去。李畫敏好奇，悄悄挑開簾子朝外望，首先看到陳大少爺騎著高頭大馬，接著看到羅振富騎馬跟隨在陳大少爺?shù)纳砗?，圍護(hù)的馬車?yán)镒?，自然是張依蘭了。趙世宇目光銳利，從簾子的縫隙間一眼看到了陳大少爺和羅振富，怔了怔，低頭繼續(xù)與欣欣親昵。

    “你給我記住了，回到家里不準(zhǔn)亂說。聽到了沒有？”車外傳來男子低沉的威脅聲。

    “知道了。我只是回來望父母親，并不多事。”這柔順的女音，李畫敏和趙世宇都聽了耳熟，是張依蘭在說話。

    陳家的馬車越過趙家、李家的馬車，緩緩進(jìn)入長樂村。

    趙世宇挑開車窗，陰郁地望陳家的馬車。李畫敏知道他在替張依蘭擔(dān)心，靠近了握緊他的手，無言地給以安慰。趙世宇收回目光，一手抱著兒子，一手?jǐn)堉眿D，微微地嘆息。

    等了許久。就在趙世宇和嬸娘要派人進(jìn)村問個究竟的時候，月娘和李祥柏出來了。月娘一臉的憤怒，李祥柏卻是沒事一般。

    馬車?yán)^續(xù)向思源村進(jìn)發(fā)。

    月娘湊近李畫敏，氣憤地說：“敏敏，那陳大少爺也太蠻橫無理了。剛才我和祥柏走出來，半路跟他相遇，他居然拿馬鞍朝祥柏兜頭打下來。祥柏氣不過，跟他動手，那陳大少爺竟喝令家奴圍攻。幸虧依蘭苦苦相勸，才沒有把事情鬧大?！?/br>
    “這個龜孫子！王八蛋。有他好看的。”李畫敏恨恨地罵。想派什剎即時去教訓(xùn)陳大少爺，礙于趙世宇坐在車前，李畫敏只有暫且忍下這口惡氣，讓那陳大少爺暫且快活。

    趙家、李家的馬車穿過桃源鎮(zhèn)，來到思源村。進(jìn)村后，趙家、李家的馬車分開了。

    馬車在趙府大門前的荷花塘邊停下。趙世宇跳下車，轉(zhuǎn)身扶母親和媳婦下車。

    大太太擺出全副武裝等候月娘等人，“恰巧”在李畫敏他們走下馬車的時候頭痛，躺在床上呻吟。李畫敏偷偷賞了兩個丫環(huán)之后，見到了老太太。月娘懷抱欣欣，率領(lǐng)兒子、媳婦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急忙叫起來，叫抱孩子近前讓她瞧。欣欣包裹在小被子里，頭上戴頂毛絨絨的小帽子，只露出個小臉蛋，閉上眼睛睡得正香。老太太抱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抱近細(xì)看，是越看越喜歡。

    二太太聞訊趕來，看到老太太懷抱欣欣，湊趣地夸欣欣可愛，又恭喜老太太喜添增孫。大太太的頭痛病好了，到老太太身邊坐，看到欣欣恨得心直哆嗦，陰沉著臉。因上次趙世宇等人來時，大太太一直病著，沒有行過見面禮，老太太命月娘和趙世宇給大太太磕頭。

    丫環(huán)拿出墊子，放在大太太跟前。月娘低眉順眼地跪下，趙世宇昂然站立，月娘拉了兒子一把，趙世宇才不情不愿地跪下。月娘和趙世宇磕過三個頭，算是全了跟大太太的見面禮?？墒牵筇淙舯乜丛履锖挖w世宇，就是不叫他們起來。老太太嗓子癢癢，干咳幾聲。大太太置若罔聞，挺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盯視月娘和趙世宇，月娘只瞧地下不看大太太，趙世宇抬眼冷冷地望大太太。

    屋內(nèi)鴉雀無聲，靜得掉根針都能夠聽到。

    李畫敏心急，再不想辦法，月娘和趙世宇還得繼續(xù)跪下去，要故伎重演讓大太太生病因有趙世宇在不能實施。

    怎么辦？

    李畫敏望熟睡中的欣欣，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有辦法了！李畫敏輕輕碰了碰包裹在被子里的欣欣?？吹叫佬辣犻_黑亮圓潤的眼睛，李畫敏閃到老太太身后，躲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

    欣欣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陌生人，馬上啼哭起來。啼哭中的欣欣四下張望，終于看到熟悉的月娘和趙世宇，哭得震天響，沖月娘和趙世宇舞動小手，要他們來抱自己。二太太笑著要抱欣欣，手伸到孩子跟前，欣欣睜眼遠(yuǎn)遠(yuǎn)看月娘和趙世宇，哭得小臉紫漲。

    李畫敏聽到哭聲，心疼極了，強忍著沒有在欣欣跟前露面。趙世宇和月娘都心疼看欣欣。趙世宇使眼色，要李畫敏抱孩子，李畫敏都故作不見。

    小寶貝，為了救你奶奶和父親，暫且委屈你了。

    大太太沒有放人的意思。聽小曾孫哭得揪心，老太太不悅地：“都是一家人，凡事要適可而止。”

    大太太極不情愿地說：“起來吧。”

    趙世宇飛快地站起來，走來接過啼哭中的欣欣，狠狠地瞪李畫敏一眼。李畫敏委屈地望趙世宇，心想：“要不是孩子啼哭，你們能夠這樣快就起來？不識好歹的東西！我設(shè)法救了你們，倒怪我不疼孩子。”趙世宇解開被子，看到欣欣尿濕了，打開帶來的包袱給孩子換尿布。李畫敏剛要幫手，那邊叫自己去給大太太捧茶了。

    迫不得已，李畫敏接過丫環(huán)遞來的香茶，跪下舉到大太太跟前，輕聲說：“太太，請用茶?！贝筇唤硬璞?，只盯住李畫敏看，那厭惡的眼神，恍似看一堆臭狗屎。李畫敏自尊心受到創(chuàng)傷，直直地看大太太，用近乎威脅的語氣說：“太太，請用茶。”曾在京城生活近二十年的大太太，不是那么好嚇唬的，她用陰冷的目光看李畫敏，就是不接茶杯。

    趙世宇給欣欣換過尿布，沉默地看跪在大太太眼前的媳婦，換個姿勢使欣欣面向母親。剛剛安靜下來的欣欣認(rèn)出母親，又開始啼哭，沖李畫敏揮舞小手要抱。李畫敏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欣欣身上時，將手中捧的茶杯往大太太手中一塞，送上一句：“謝太太?！?/br>
    屋內(nèi)的所有人聞聲看來時，茶水已經(jīng)到了大太太的手中。大太太氣得差點兒要暈厥，呆了半晌，將茶水往唇邊碰了碰，有氣無力地：“起來吧。”李畫敏微微一笑，站起來，接過丫環(huán)遞給的紅包：“謝太太?！?/br>
    李畫敏走去，抱過孩子，含笑親吻。

    小寶貝！小救星！

    欣欣埋進(jìn)母親懷里，小嘴巴朝那散發(fā)出乳香的地方拱。

    老太太說：“敏敏，孩子這是餓了，快叫奶娘進(jìn)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