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畫敏吃吃地笑，欣賞這位平日在眾人面前沉穩(wěn)、威嚴的男子，此時像個小孩子一般煩燥。趙世宇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研究她，猜測她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頭腦里，有兩個聲音在爭論不休。

    一個聲音說：“不會的，她在跟我開玩笑。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深深地愛著我的，不會讓我做如此難堪的事?！?/br>
    另一個聲音緊接著說：“難說，這個小妖精，要是惹火了她，就是把我宰了吃她都做得出來。可是，我今天好像沒有惹到她呀?！?/br>
    兩個聲音爭論的結(jié)束，趙世宇確定媳婦不會讓自己難堪，并從她那水汪汪的明眸閃動的柔光中得到了印證。趙世宇輕松起來：“敏兒，你舍得讓我被人嘲笑？”

    李畫敏俏皮地側(cè)腦袋看他，做出一副思索樣：“讓我想想。算了，罰你四肢著地、學(xué)小狗叫繞無憂大院一圈子太殘忍了，改罰你幫我洗衣服。洗衣服，總可以吧？”

    “洗多時間？”趙世宇不敢魯莽答應(yīng)，生怕一不小心掉進她挖的坑里。

    李畫敏期待地看坐在對面的男子：“一次！吃晚餐后就洗?！?/br>
    “可是，你不是睡前才沐浴的么？”

    “為了方便你洗衣，我特意沐浴早些?！?/br>
    “好吧，洗衣服不是件困難的事。我過去又不是沒幫你洗過衣服?！?/br>
    “說定了，不許反悔哦?！?/br>
    “當(dāng)然。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shù)。”

    兩人繼續(xù)用餐，再少說話。李畫敏在想像他洗衣服的情景，趙世宇在猜測她要自己洗衣服用意何在。

    晚餐后，李畫敏早早沐浴。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李畫敏簡單挽個髻，穿身薄薄的衣裙，手里提半桶換出的衣裳。趙世宇在庭院角的水井邊打水沐浴，周mama、何奶娘等都躲開了。李畫敏笑吟吟地提衣服走過去，并不戳穿他的詭計：用沐浴的法子讓奴婢們避開，不讓人看到他替自己洗衣服。

    往日，趙世宇都是在臨睡前沐浴的。

    李畫敏將換出的半桶衣服放到趙世宇跟前，很周到的搬出兩張板凳，自己坐了一張，微笑坐在旁邊觀看趙世宇洗衣服。沐浴后的趙世宇只穿一條及膝的中褲，瞟一眼院門后，坐在板凳上開始洗衣服。

    多年不洗衣服，趙世宇對這事已經(jīng)生疏，動作生硬地拿皂角涂抹到衣服上，又快又有力地搓洗衣服。觀看的李畫敏擔(dān)心，再不提醒他，這衣服就讓他撕破了，她笑著嗔怪：“喂，哪有你這般洗衣服的？小心點！別將我的衣服搓壞了。”

    趙世宇便放輕手勁，小心地搓洗衣服。李畫敏坐在旁邊的板凳上，含笑看趙世宇洗衣服，有時提醒他忘記搓洗的地方。搓洗過一件衣服后，趙世宇洗衣的動作熟悉多了。

    “你笑什么？笑你終于贏了我？”不必抬頭，趙世宇都知道坐在旁邊的人，一直微笑地看自己。

    “不是，我看到你洗衣服，便像是回到咱倆剛剛成親的時候。那時，你時常背著母親偷偷地幫我洗衣服?！睖厝岬穆曇?，春風(fēng)一樣，拂得人心暖融融的。

    “是么？讓我想想?！?/br>
    趙世宇閉上眼睛，思緒回到幾年前剛剛跟媳婦成親的時候，唇角就掛上nongnong的柔柔的笑。剛成親的第二天，媳婦居然沒有想到要洗衣服，是自己提了一家人的衣服到井邊洗，還讓阿森、阿豪兩個鬼東西遇到，此后就用這事取笑自己是媳婦的奴隸。后來，母親逼媳婦去洗衣服，她就去洗衣服了，一個大家小姐居然也會洗衣服。

    那個時候，自己總擔(dān)心她受不了農(nóng)家的勞累，時常背著母親幫她洗衣服，每次她做飯菜的時候就去幫生火。

    “那個時候，你真笨，居然不懂得生火?！壁w世宇睜開眼睛，看身旁依然年輕俏麗的媳婦，目光柔和得可以把人融化。

    李畫敏抿了抿嘴，輕笑說：“還說呢，到你家之前，我沒有生過火?！?/br>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李畫敏和趙世宇看對方的眼神，都別樣的溫柔。

    李畫敏想：“那時，自己是不想跟他過一輩子的?，F(xiàn)在，自己不僅沒有離開他，還跟他養(yǎng)育了兒女。是他的一再寬容感動了自己，是他的關(guān)愛、他的柔情絆住了自己心，再也掙不脫。就如現(xiàn)在，家里明明有一群奴婢，是用不著他這個老爺來替自己洗衣服的，因為自己堅持要他洗，他就洗了?！?/br>
    趙世宇心里想：“她一再堅持要我替她洗衣服，原來是懷念過去美好的時光。過去，我曾因為可以替她洗衣服而高興，現(xiàn)在偶爾替她洗衣服，我為什么會像做賊一樣害怕別人知道呢？過去我是她的丈夫，現(xiàn)在我仍是她的丈夫。”

    趙世宇洗衣服的動作放緩了，輕松自在發(fā)搓洗著，同時跟李畫敏談?wù)撨^去來縣城賣荔枝、到桃源鎮(zhèn)賣龍眼的事情，有些感慨。李畫敏坐在板凳上，用兩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看趙世宇細心地搓洗衣服，吃吃地笑。挖空心思要離開趙家、要離開他的事，可不敢跟他說。

    殘陽在西天失去了蹤影，燦爛的晚霞撒了大片天空，很美！

    趙世宇搓洗干凈李畫敏的衣服，順手把自己的衣服也泡進木桶里洗。李畫敏坐在旁邊，似欣賞美景一般，看趙世宇洗衣服，心中隱藏著淡淡的得意：自己贏了這場賭局，所以他得替自己洗衣服；自己贏了他的心，所以他歡歡喜喜地替自己洗衣服。

    傳來拍院門的聲音。因為趙世宇要沐浴，奴婢們帶兩孩子玩?；乇?。天色晚了，奴婢們帶孩子回來。

    “宇，讓我來洗衣服。讓她們看到你在洗衣服，不好?！崩町嬅羰疽廒w世宇讓位。

    “不必，小心濺濕了你的衣服。洗衣服又不是可恥的事。”趙世宇擺手，繼續(xù)搓洗衣服，朝院門大聲地喊：“進來！可以進來了。”

    院門并沒有上閂，從外面推開就可以進來了。

    周mama牽欣欣走在最前面，何奶娘抱燕兒跟著進來，后面是蘭花、廚娘、春梅、曉梅?？吹节w世宇坐在井邊洗衣服，一群奴婢大眼瞪小眼，回魂后都擁上來，紛紛爭著幫洗衣服。

    趙世宇擺手：“不必了。老爺我閑來無事，洗幾件衣服來消遣。忙你們的去?！?/br>
    周mama等人都不敢離開，轉(zhuǎn)看李畫敏示意。李畫敏也擺手：“老爺閑來無事，借洗衣服練手勁。就快洗完了，忙你們的去吧?！?/br>
    老爺、夫人都發(fā)了話，周mama等人便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開。到底不放心，在回廊下遠遠地望，隨時準(zhǔn)備過來接替老爺洗衣服。

    欣欣留下。小男孩兒喜歡玩水，學(xué)父親的樣洗衣服，沒多久便將衣服弄濕了。趙世宇索性除掉欣欣身上的衣服，將赤條條的兒子放到木桶里，打上清涼的井水替孩子洗身子。趙世宇拿瓢舀水，沖洗兒子光溜溜只剩有一小撮毛的腦袋，細心地用毛巾搓洗孩子的脖子、rou嘟嘟軟乎乎的身子、蓮藕一樣白嫩的腿腳。

    小身子洗干凈了，欣欣賴在木桶里不想出來。趙世宇重新打上一桶清涼的井水，倒進兒子坐的桶里，繼續(xù)洗衣服。趙世宇不緊不慢地搓洗兒子的衣服。欣欣坐在木桶里，白胖的小手拍打桶里的清水，水花飛濺到他的腦袋上、臉蛋上，他咯咯地樂。

    衣服都洗干凈了，欣欣還賴在木桶里不想出來。李畫敏讓蘭花和春曉來，將洗干凈的衣服拿去晾曬。李畫敏和趙世宇坐在板凳上，看兒子在木桶里戲水，逗孩子說話取樂。

    天空上的晚霞完全消失，天色暗淡下來。趙世宇從木桶里撈起白嫩嫩胖乎乎的兒子，抹干水抱回房間。周mama拿來欣欣的干凈衣服，替小男孩穿上。

    心情難得的舒暢，趙世宇叫人在房間外的回廊下靠墻擺了兩張竹床，擺上一桌子瓜果點心，挑盞燈籠照亮，與妻兒在回廊下納涼。趙世宇懷抱幼小的燕兒，輕輕地打扇，李畫敏指桌子上的瓜果點心，教欣欣說話，欣欣奶聲奶氣地學(xué)舌。

    燕兒臨睡前，都喝幾勺子的粥。周mama端來粥，李畫敏接過碗，給燕兒小脖子掛上餐布，抱過燕兒給孩子喂粥。欣欣張嘴要吃，李畫敏喂他一勺子，繼續(xù)喂燕兒，欣欣叫嚷起來：“甜甜的。吃，吃，欣欣吃。”周mama又端來半碗，也給他的脖子上掛上餐布。趙世宇將碗捧到欣欣嘴下，溫柔地教兒子拿勺子喝粥。欣欣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拿勺子，舀了粥笨拙地往嘴巴里送，一半送進小嘴巴里，一半掉到餐布上。

    趙世宇笑瞇瞇地夸贊：“欣欣真乖！欣欣長大了，會自己吃飯了?！钡玫礁赣H的肯定，欣欣樂不可支地繼續(xù)往小嘴里送粥。

    收了碗，給孩子擦拭干凈小嘴巴，李畫敏輕輕拍打懷中的燕兒，給欣欣講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猴子，它與伙伴們在森林里玩耍......”欣欣靠在父親身上，眨眼聽故事。趙世宇手握蒲扇，輕輕地搖晃。

    兩個孩子都睡著了，講故事的聲音也停止了。春梅和何奶娘來抱走熟睡的欣欣和燕兒。

    李畫敏和趙世宇仍坐在回廊下的竹床上，面對著月光朦朧的庭院，慢慢地品嘗瓜果。幾只流螢進入庭院，停留在花樹上，熒光一閃一閃的。

    “敏兒，明天是圩日，咱們久不逛街了，要不明天去逛街？”趙世宇突來奇想，提出建議。

    “逛街？”李畫敏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興奮，繼而轉(zhuǎn)為遲疑，“圩日人更多，你不用到飯店、茶樓去照應(yīng)么？”

    趙世宇堅定地：“不用的，我外出的時候，他們照樣可以應(yīng)付。就這樣說定了，明天咱們帶上孩子去逛街?！?**（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