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趙世宇從外面回來，李畫敏親自泡了杯熱茶遞給他，等他在炭火邊坐了，告訴說：“宇，你知道不？你那個二弟趙世勇回來了。”

    “回來了？他不是去京城謀官的么？”趙世宇手捧杯子，慢慢地喝幾口熱茶。

    燕兒挨近父親，趙世宇順手將女兒抱到膝蓋上，仍舊飲茶。欣欣將腦袋瓜子擱到母親膝蓋上，糾結(jié)地看坐在父親膝蓋上的燕兒。

    李畫敏將從小鬼什剎那里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丈夫：“回來了，今天下午剛剛回到思源村，他在省城謀到了個七品的官兒，叫什么副使的。到正月后才上任?！?/br>
    趙世宇只是“哦”一聲，將燕兒頭上的棉帽子扶正了，低頭問燕兒冷不冷。在趙世宇看來，那個嫡出的二弟是否回來、是否為官，跟他沒有任何聯(lián)系。李畫敏看丈夫?qū)ψ约旱脑挷粺峤j(luò)，輕輕提一句：“雪雁那丫頭，時常懷念二少爺呢?！壁w世宇定定地望媳婦，半晌方說：“你是想......”李畫敏點了點頭。

    “讓我想一想?！壁w世宇抱燕兒放到身邊的小椅子上，教燕兒伸手到炭火上取暖。

    李畫敏柳眉輕輕一挑，語氣不善地：“怎么，又舍不得了？”

    趙世宇啼笑皆非，橫媳婦一眼：“別想歪了。你想想看，一年前奶奶派人到村子的情景。咱們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去思源村了。也不知如今去，人家是否讓我們進門？”

    原來是擔(dān)心這個。

    李畫敏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怕什么，孫子來探望奶奶，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冬至快到了，咱們備上禮物，到思源村探望奶奶？”

    “讓我想一想?！?/br>
    去年中秋節(jié)后，趙家的老太太派人來，嚴(yán)厲地命令趙世宇將雪雁正式收房，趙世宇當(dāng)場沒給那管家娘子好臉色，并且自那以后斷絕跟思源村的聯(lián)系。如今突然登門，不知道那老太太還認(rèn)這個沒有上族譜的孫子不？

    趙世宇和李畫敏都心中沒底，為這個問題傷腦筋了足足兩天。

    天氣寒冷，孩子們不能到屋外玩耍，便搬了玩具到炭火邊玩。李畫敏坐得無聊，取暖的時候順便搞燒烤，在炭火上擺個鐵架子，鐵架子上放了一塊干凈鐵片，將曬干的玉米、稻谷放到鐵片上。鐵片烤紅，稻谷爆開，化為雪白的花兒。欣欣、燕兒都喜歡爆玉米花和爆稻谷花，坐在旁邊看鐵片上紛紛彈起的白花兒，樂得拍著小手叫嚷。剛爆出的玉米花兒、稻米花兒有淡淡的香味，李畫敏教廚娘煮了糖來與玉米花、稻米花兒拌在一起，做成爆玉米糖花、爆稻米糖花，又香又脆又甜，深得欣欣、燕兒喜愛。李畫敏不太愛吃甜食，叫廚娘把各種rou切成細(xì)片，拌上佐料，串在鐵枝上放在炭火上烤，所烤出來的烤rou，讓吃過的人都回味無窮。

    一次，廚房把一條草魚切成薄片，讓李畫敏燒烤。李畫敏帶領(lǐng)著欣欣、燕兒邊玩邊吃，周mama、何奶娘、蘭花和春梅也在旁邊湊趣，竟把整條大草魚全部烤掉吃完了。誰知，樂極生悲，李畫敏吃過烤草魚不久，便覺得里面脹氣不舒服，自認(rèn)為是一時嘴饞吃得太多，在屋里慢慢踱步消食。

    趙世宇從外面回來，看到李畫敏在屋里走來走去，問清楚原因后，笑起來：“五個大人兩個小孩吃一條草魚，也吃到撐得難受，這條草魚到底有幾斤重？”

    周mama、何奶娘也想不明白，大家一同吃烤魚rou，其他人都沒事，獨夫人吃了難受。李畫敏不舒服，用晚餐的時候只吃半碗粥，放碗的時候因看到趙世宇吃魚，竟然胃里一陣翻滾，沖出外面嘔吐起來，剛剛喝下的半碗粥全部倒了出來。

    趙世宇跟出來，看媳婦吐得臉色蒼白，十分擔(dān)心。欣欣和燕兒來圍觀，看到母親痛苦的樣子，嚇得拉緊父親的手不放開。

    這種翻腸倒胃嘔吐的感覺，并不陌生。漱口之后，李畫敏頭腦慢慢清醒，后知后覺地記起，自己的大姨媽推遲了近十天都沒有來。咳，居然是兩個孩子的娘，懷上了都不知道。

    趙世宇即刻要帶媳婦去給三叔看。李畫敏擺手：“我沒事，你繼續(xù)用餐?！壁w世驚魂未定地看臉色難看的媳婦：“怎么會沒事？你剛剛嘔吐了，臉色蒼白得很?！敝躮ama到廚房找來兩個酸檸檬，讓李畫敏拌粥吃。李畫敏吃一小塊酸檸檬，覺得十分可口，更加肯定剛才的猜想，于是乎放心，用酸檸檬拌到稀粥里吃。

    趙世宇看媳婦和周mama的神色，終于想到：“你，是有了？”

    李畫敏羞澀地笑，點頭說：“應(yīng)該是懷上了?！?/br>
    趙世宇由陰郁變成喜歡，將媳婦打量幾下，目光在腹部留戀許久，重新回餐桌吃飯。到底放心不下，晚飯后趙世宇帶領(lǐng)媳婦到三叔家跑一趟。三叔給李畫敏把脈，果然是懷孕了，不過因為近來李畫敏大吃特吃燒烤的食物，讓孕婦敏感的胃受到輕微的損傷，三叔開了副健腸胃的藥給李畫敏服用。

    李畫敏服藥兩天，多數(shù)時間都是躺在被窩里睡大覺。趙世宇抽空回西大院看媳婦，總是看到她懶洋洋地躺在被窩里。

    再過一天，便是冬至了。李畫敏已經(jīng)停止服藥，不過仍是整天懶洋洋的，提不想神。趙世宇看得心疼，猶豫不決：“敏兒，要不咱們不用回村子過冬至了。你這個模樣，怎經(jīng)得起路上顛簸?！?/br>
    李畫敏趕緊從床上坐起來，振作精神說：“你忘記了？我懷欣欣的時候，也是整天渴睡的。宇，冬至那天，咱們到底是回長樂村好，還是去思源村更好？”

    趙世宇忙扶媳婦重新躺下，掖好錦被。趙世宇將手伸進溫暖的被窩里，隔著里衣?lián)崦眿D仍然扁平結(jié)實的腹部，那里面正悄悄地孕育個可愛的小生命。趙世宇不放心地問：“敏兒，你可以嗎？支持得住不？別硬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痹谮w世宇看來，沒有什么比媳婦、孩子的安全更重要的。

    這是讓雪雁離開自己視線范圍的最好時機，李畫敏絕不能放棄的。李畫敏撒嬌地?fù)Пд煞虻牟弊?，在他微冷的臉龐上親了幾下：“宇，她要是再留在這兒，我更支持不下去，我會瘋掉的。”

    懷孕了，李畫敏更加感覺到來自雪雁的威脅。孕期前三個月夫妻是不合適親熱的，過去懷欣欣、燕兒時，年輕力壯的他煎得很辛苦，如今身旁有個年輕美貌的通房，誰知他會不會用來宣泄過剩的精力。

    兩人近距離凝視對方。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懇求、惶恐；在他的眼中，她看到柔情、憐憫。

    “好吧，咱倆到思源村跑一趟?！?/br>
    趙世宇痛下決心，不論付出什么代價，都不能再讓那個所謂的通房丫頭滯留在自己的家。李畫敏再次親吻他，不是輕輕地噌他的臉龐，而是摟抱他的脖子，深情地親吻。

    李畫敏放開了他，躲回溫暖的被窩里，趙世宇坐在床邊，一手伸進被窩里，與她柔軟溫暖的手交纏。趙世宇有了具體的做法：“敏兒，咱們這樣做：冬至的時候，先備下一份禮物派人送到思源村給奶奶，春節(jié)的時候帶領(lǐng)孩子去看望奶奶。畢竟，咱們長時間不回去了，突然出現(xiàn)不好；再說了，春節(jié)回去呆的時候較長，有足夠的時間讓咱們實現(xiàn)計劃。”

    李畫敏想也有道理，冬至到后，距春節(jié)也不遠(yuǎn)了。

    冬至前一天。

    陽光明媚的下午，趙世宇帶上妻兒和奴仆，帶上一份厚禮和回家過節(jié)的東西，向長樂村趕去。在趙家灰沙庭院下馬車的時候，正是村莊里炊煙四起的時候。

    趙世宇抱著燕兒，蘭花牽著欣欣，周mama攙扶李畫敏，其他的人拿東西，走上石階。青磚庭院里靜悄悄的，西南角的廚房里傳出說話聲。李畫敏、趙世宇走到廚房前，看到月娘和裕叔都在里面。

    廚房里，裕叔坐在爐灶前取暖，有滋有味地吃一條熱氣騰騰的小粽子。月娘站在爐灶旁，從大鐵鍋里撈出煮熟的小粽子，把大粽子留在沸騰的大鐵鍋中。這副和諧的畫面，讓李畫敏再次想到那個詞：老兩口！

    看到李畫敏和趙世宇，月娘和裕叔都驚訝。月娘捧起剛出鍋的小粽子，叫大家吃。熱氣騰騰的粽子，對于剛剛從寒冷的路途中解脫的人來說，同再合適不過了，就連欣欣、燕兒也捧著一小截粽子，啃得香甜。李畫敏拿起一條熱乎乎的小粽子，因外面那層油膩讓她不舒服，重又放下了。

    晚飯的時候，月娘看到跟隨回來的廚娘特意做一份清淡的食物給李畫敏，聯(lián)想到向來疼愛孩子的兒媳婦幾次拒絕抱欣欣和燕兒，心中就有數(shù)了。

    晚飯后，月娘、趙世宇、李畫敏到廳堂說話，圍著炭火取暖。燕兒摟抱母親的脖子，要爬上母親的膝蓋上坐，趙世宇看到了，一把抱過女兒，哄她說：“燕兒，來爹爹這兒?！毖鄡翰惶樵傅氐搅说南ドw上，轉(zhuǎn)頭看母親。

    月娘趁機問：“敏敏，你是不是懷上了？”

    “嗯。”

    月娘便笑問孫女：“燕兒，你是要添一個弟弟，還要多一個meimei？”據(jù)說，兒童說出的話是很靈驗的。

    燕兒猶豫地望奶奶：“meimei？”meimei是什么東西呀？

    “弟弟，要弟弟?！毙佬啦挥萌藛枺约航腥缕饋?。這個小男孩覺得，他已經(jīng)有一個meimei了，還沒有弟弟，所以想要個弟弟。

    月娘不太確定地望孫子和孫女，不敢確定誰說的靈驗，很是糾結(jié)。李畫敏和趙世宇不在意地笑了，他們都不相信這些，再說是兒子還是女兒，有什么關(guān)系？

    冬至這天清早，趙世宇派出順子和強子到思源村跑一趟。順子和強子回來說，老太太把他們罵了一頓，收下了禮物。***（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