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虛無和空白讓晏行緊張無比，他嘗試著和伸出手去觸摸自己的周圍，但除了身下那一層給他水一樣感覺的存在，他沒有接觸到任何的東西。

    忐忑與不安中，忽然，晏行的手觸碰到了什么東西。

    和他之前觸碰到的，身下那和水一般的東西相似的存在。

    那存在轉(zhuǎn)化成了手的模樣，握住了晏行的手。

    賀臨收回視線，最終鎖定在了一個名叫德濟(jì)堂的地方，那里，似乎傳來了一股藥香。

    *

    大雨傾盆，洗刷著世間的一切，這種天氣并不適合出行，德濟(jì)堂的伙計們也有些無所事事。

    因此，當(dāng)那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德濟(jì)堂的伙計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直到它再次被敲響。

    原本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伙計瞬間躍起，沖過去開了門，“這么大的雨，兩位快請進(jìn)！”

    只是，將兩個人安頓下來之后，伙計的腦海里閃過了一絲疑惑。

    奇怪，外面那么大的雨，怎么這兩個人的身上一點(diǎn)兒都沒濕呢？

    但很快他的這一絲疑惑就被那個少年給吸引了過去，大片的紅斑和劃痕覆蓋在那個少年的臉上，讓他看上去有些可怖。

    他的雙手被控制在那個高大的男人手里，防止他自己無意識地抓撓。

    不過，對于這名伙計而言，那個少年的情況也沒那么可怕，德濟(jì)堂一直是這里最有名的醫(yī)館，被送進(jìn)來的病人什么稀奇古怪的癥狀沒有，起個疹子而已，伙計當(dāng)然不會大驚小怪。

    不過，對于長了疹子的人，可能就不這么認(rèn)為了。

    暴雨時分，不僅僅是德濟(jì)堂里的伙計很閑，坐堂的大夫也清閑了不少，此時整個德濟(jì)堂內(nèi)，除了晏行跟賀臨之外，只有寥寥幾個病人。

    而且看上去，他們更像是為了躲避大雨暫時留在了這里，有的人昏昏欲睡，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像是下一瞬就能睡過去；有的人好奇地看向了晏行跟賀臨，在看到晏行身上那可怖的紅痕之后，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恐懼和排斥；有的病人眸子里滿是疑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理解之事。

    “徐大夫！徐大夫！又來了一位病人！”伙計大聲道。

    “我聽見了?！币粋€胡子花白的小老頭兒沖著那兩個人招了招手，“兩位，還請到老夫這邊來。”

    那位老大夫的話，晏行自然是聽不見的，因此，賀臨拉著他走到了那位大夫的對面，然后將人按坐在了椅子上，同時，輕輕拍了拍晏行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撫著對方。

    然而晏行卻只覺得別扭和警惕。

    老大夫已經(jīng)行醫(yī)多年，在看到晏行的時候，其實(shí)就已經(jīng)對他的問題有了個大致的判斷，但這位上了年紀(jì)的大夫仍舊認(rèn)真又負(fù)責(zé)地“望聞問切”了一遍。

    只是，這一次他遇上了麻煩。

    “他看不見，也聽不到？”老大夫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那他能說話嗎？”

    賀臨輕輕點(diǎn)頭，“可以。”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是后天失明和失聰?shù)模俊?/br>
    賀臨想了想，“應(yīng)該是?！?/br>
    “應(yīng)該？”老大夫狐疑地看了賀臨和晏行一眼，眉心緊鎖，“我有一些問題需要詢問這位患者，你們平時都是怎么溝通的？”

    賀臨抓起晏行的手，“這樣?！?/br>
    看到賀臨在晏行的掌心里寫字，那位老大夫微微點(diǎn)頭，“如此也好?！?/br>
    同時，他看向晏行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和惋惜。

    幸好是后天失明與失聰?shù)?，如果是先天的，那……這個孩子大概……

    將心里泛起的那一絲感慨壓下，老大夫抓起了晏行的另一只手。

    在賀臨疑惑的目光里，老大夫笑呵呵地道，“我親自問，有些情況，還是要病人親自說的?！?/br>
    賀臨微微頷首，“應(yīng)該的?！?/br>
    *

    突然被另一個人抓住手，晏行嚇了一跳。

    那只手的皮膚有些粗糙，但卻十分有力。

    但很快，晏行就安定了下來，因為那個抓著他手的人，是一位大夫。

    通過“寫字”，晏行總算是能和老大夫交流了，甚至某種程度上，還要感謝這一場大雨，讓這里的病人沒有那么多，徐大夫才能這樣耗費(fèi)功夫，慢慢地交流。

    正如老大夫之前所判斷的那般，晏行確實(shí)不是什么大的病癥，只是因為接觸過或者吃了什么東西而起的疹子罷了。

    確診后，徐大夫又提筆在紙上開出了一份藥方，叮囑賀臨，“煎服即可，一日一劑，三日后便可恢復(fù)。還有，以后不要再讓他接觸桃子了，尤其是桃皮上那細(xì)軟的絨毛?！?/br>
    “嗯，多謝?！辟R臨微微頷首，將晏行拉起，按照老大夫的指示，去找一旁的伙計抓藥了。

    德濟(jì)堂里的伙計手腳十分麻利，很快就包好了三副藥劑，又以細(xì)繩將三副藥劑綁起，遞給了賀臨，“承惠一百三十六文。”

    只是一個低頭的功夫，柜臺前的兩個人就已經(jīng)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包得整整齊齊的三副藥劑。

    而在原先放置藥劑的地方，多了一錠金子。

    伙計的眸子瞬間睜大。

    下一瞬，徐大夫便看到那個伙計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徐大夫斥責(zé)道，“以后給病人看病的時候可不能這么毛躁，不然讓病人如何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