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會落下萬丈深淵，筆鋒會鈍得無法下筆，只是季渝生未曾想過他們活著的時候，這樣的一天就已經(jīng)到來。

    季渝生本想悄悄離開，背著包下樓卻看見穿戴整齊的宋時鶴，宋時鶴仿佛昨天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情一般拿著兩份早餐，臉色如常地朝他打招呼。

    “醒了？下來吃早飯吧?！?/br>
    說罷就把兩份早餐放到了餐桌上。

    季渝生有些悲哀地想，沾著露水的玫瑰只出現(xiàn)在自己的窗前，眼睛紅腫的只有自己一個，先生是真的不在意他了吧。

    “宋先生今天要去哪里？”季渝生拿起一個牛角包問。

    “去a大?！彼螘r鶴低頭切著煎蛋說。

    從這幾天報紙的消息季渝生能猜到宋時鶴去大學(xué)做什么，也突然想起自己來的最大目的就是希望能勸他不要放棄，但后來卻因為被宋時鶴不留情面地拒絕自己的心意就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過了今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和宋時鶴說些什么了，也知道宋時鶴本身應(yīng)該其實并不想放棄藝術(shù)，于是就算是最后他依舊決定告訴宋時鶴自己無數(shù)次被他所啟發(fā)和救贖，他是延續(xù)藝術(shù)的人，希望他不要放棄，于是季渝生說：

    “宋先生，”

    “？”宋時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要向大學(xué)正式遞交辭職信了嗎？”

    宋時鶴先是心一抽，看到季渝生脆弱憔悴的樣子又覺得心痛，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板著臉點了點頭，季渝生聞言頓時眼眶發(fā)紅，想說什么又怕忍不住淚意。沉默了許久后還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不要辭職嗎？”

    宋時鶴愣了愣，季渝生又說：

    “先生學(xué)識豐富，又善于觀察和捕捉美，是很多藝術(shù)品的光。先生不該讓它們熄滅，而應(yīng)該讓它們持續(xù)燃燒、生生不息啊?！?/br>
    意識到季渝生是還在勸他對于辭職一事三思，宋時鶴沉默了一會兒，而后抬頭望向季渝生，無力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們系的學(xué)生每一年都在減少。這里已經(jīng)沒有氧氣讓他們?nèi)紵??！?/br>
    “自從學(xué)校決定要合并藝術(shù)學(xué)院后，藝術(shù)在這里就缺氧了?！?/br>
    “多好笑，當(dāng)時以藝術(shù)立校的，現(xiàn)在卻只有名字頂著藝術(shù)，里面卻沒有藝術(shù)了。”

    聽到這個答案，季渝生的心仿佛劃過玫瑰的刺微微發(fā)痛，因為他清晰地明白宋時鶴以前有多喜歡藝術(shù)，可現(xiàn)實卻殘酷無比，無情地目睹著珍貴事物消逝并對此袖手旁觀，宋時鶴的這個決定也肯定是失望至極后才做的決定。

    季渝生想著這些也沉默起來，空氣一時只剩下餐具敲打玻璃盤的聲音。宋時鶴出聲打破寂靜說：

    “沒事，做了那么多年，我也膩了?！?/br>
    季渝生拽緊了手里的叉，手心卻一下被凍到，就像心里突然一痛。

    “先生不喜歡藝術(shù)了嗎？”

    宋時鶴的臉色黯了黯，沉聲說：

    “嗯，厭倦了?！?/br>
    在宋時鶴回答時，季渝生看到了他眼里熄滅的火光，在他還沒有看到還有沒有一點可以重燃的火光前，宋時鶴就又低下頭了。

    見季渝生整個人明顯情緒低落起來，宋時鶴低頭切著東西說：

    “時代在變化，總有一些東西會被拋下，都是正常的、可以預(yù)料的。”

    聽到這句話，季渝生嘴里喊著一口牛角包卻忍不住出聲說：

    “可藝術(shù)是不可替代的不是嗎？不會再有別的東西可以那樣觸動人心了。”

    季渝生把頭埋得低低的，悶聲說：

    “所以為什么要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拋棄呢?！?/br>
    季渝生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帶上一絲哭腔。

    宋時鶴若無其事地切著煎蛋，說：

    “在你眼里美好的東西，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說不定就是拖累時代的，過時的垃圾，他們認定的東西，你無法輕易說服他們?nèi)ジ淖兿敕?，他們對你是，你對他們也是?！?/br>
    宋時鶴低頭看了看腕表提醒說：

    “快到時間了，要抓緊時間出門了?！?/br>
    季渝生頓時覺得嘴里的牛角包特別干，他悄悄抹了抹眼睛，抬起頭兩眼發(fā)紅地問宋時鶴：

    “因為多數(shù)人和你想法不同，所以先生就要放棄了嗎？”

    “人類尚存，藝術(shù)不朽。不是先生說的嗎？先生現(xiàn)在明明存在著卻要讓藝術(shù)消散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劇情到這里有點抱歉，但如果沒有算錯的話今天是生生的生日，去年今天好像是剛寫到他們相遇，今年就...嗯...但明年，明年應(yīng)該就會和宋先生好好在一起慶祝了。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

    生生，生日快樂。

    第94章 你在怪我懦弱嗎

    聽到這句話，宋時鶴握著刀的手微微一震，指尖止不住地發(fā)抖，他放下刀，刀接觸碟盤發(fā)出“砰當(dāng)”的聲音，宋時鶴把手緊握成拳，冷漠地說：

    “當(dāng)時的我太理想主義，太自大了?！?/br>
    他沉默了一會又說：

    “現(xiàn)實并不是這樣的?！?/br>
    此時一陣寒風(fēng)突然從陽臺吹進來，凍得季渝生一縮，然后他聽到宋時鶴說：

    “藝術(shù)已經(jīng)變成了粉末，風(fēng)一吹，就怎么也抓不住了。”

    “如果世俗是像油漆一般的氣味，先生還是決定要逼著自己去大量吸入嗎？”在寒風(fēng)下季渝生最后悲傷地問宋時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