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官家徹查江南懸案
柳青竹剛進(jìn)門就被飛撲過來的人抱住了,巨大的力道帶著她朝后踉蹌了幾步。站穩(wěn)腳跟后,埋在她肩頭的瓊瑤哽咽道:“姑娘,我擔(dān)心死你了?!?/br> 柳青竹先是一愣,旋即目光柔和起來,她攀住瓊瑤的后背,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瓊瑤眼睛紅得像兔子,嗔怪道:“姑娘,以后不要再做這些讓我們擔(dān)心的事了?!?/br> 柳青竹看著懷中委屈的少女,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她目光一轉(zhuǎn),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瓊瑤身后的婉玉。婉玉默默看著惺惺相惜的兩人,雙眸泛泛,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是個(gè)古板的人,不善言辭,不茍言笑,總將思索之事藏之于心,不宣之于口,自然而然成為叁人中最為忽視的那一個(gè)。 柳青竹淺淺抿了下唇,松開抱著瓊瑤的雙臂,上前抱了抱她。面對(duì)突如其來的懷抱,婉玉明顯身子一僵,可還未等她細(xì)品這份寬慰,懷中的柔軟悄然離去。柳青竹知道她是個(gè)執(zhí)拗之人,無法應(yīng)付外露于行的表達(dá)。 叁人燈下交談,各自交代了近況,途中柳青竹談及了瓊瑤為她解毒一事。 “此毒名喚‘無可解’,是西域的蠱毒,連宮中太醫(yī)都對(duì)此束手無策,我本都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了,瓊瑤,你是如何解的?” 此事瓊瑤也自覺詭譎,她眉間緊蹙,講了件離奇的事:“姑娘中毒之事似乎是殿下有意流傳,我和婉玉幾次強(qiáng)闖靈隱殿,皆被寒月女官攔下。有一回,寒月將此毒透露給了我們,之后幾天,我日日為藥師佛上香,一跪就是叁個(gè)時(shí)辰,雙膝都跪得青紫,不知是青天有眼,還是菩薩顯靈,那日我突然靈光一現(xiàn),一副藥方在腦中浮現(xiàn)出來,毋庸置疑,這就是解毒藥方,我便拉著婉玉強(qiáng)入了殿內(nèi)?!?/br> 柳青竹聽完,動(dòng)作一頓,笑道:“菩薩低眉,百轉(zhuǎn)柔腸,說不定是藥師佛看見了你的誠(chéng)心,或又是蒼天覺得柳青竹不該是早死之人,特來給你指引呢?!?/br> “不對(duì)?!杯偓庻久迹兄掳退妓髦?,道:“我總隱隱覺得這副藥方我看了許多次,也為人醫(yī)治了許多次......但多的,我想不起來了?!?/br> 聞言,婉玉目光閃爍,她似乎想到什么,可那點(diǎn)回憶隨著暗芒的消隕被她生生壓下。瓊瑤腦中一片混沌,額上的青筋一股一股地跳動(dòng),似乎有什么被她遺忘的過去在腦中叫囂。 什么也想不起來,什么也想不起來......瓊瑤突然頭痛欲裂,喉中悶哼一聲,痛苦地抱住腦袋。 柳青竹的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針扎似的疼,她上前抱住瓊瑤,安撫道:“不用去想了,現(xiàn)在......就很好?!?/br> 瓊瑤滿頭大汗,抬起蒼白的臉,繼續(xù)道:“還有、還有件事——我給姑娘解毒時(shí),本該只開一副藥卻用了兩幅,姑娘服下兩幅后才起了效果,姑娘是不是曾經(jīng)也……” 還未等她說完,柳青竹朝婉玉暗暗使了個(gè)眼神,婉玉心神領(lǐng)會(huì),一記手刀劈在瓊瑤的后頸,瓊瑤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下去,柳青竹將她攬?jiān)趹牙铩?/br> 婉玉過來,將瓊瑤抱到床上,為她蓋好了被子。婉玉眉眼凝重,道:“姑娘,若瓊瑤能想起來當(dāng)初的事,定能離平反之事更進(jìn)一步,為何卻……” 柳青竹望著曳曳燭光,道:“瓊瑤性子極端,恢復(fù)記憶,對(duì)她而言未必是好事?!?/br> “好了?!被璋档墓庹者M(jìn)柳青竹的眉眼,她看向婉玉,道,“從進(jìn)門起,你便有話想同我說,現(xiàn)在說吧?!?/br> 婉玉走過來,回到柳青竹的身旁,輕聲道:“今日朝中有消息傳來?!?/br> 墻壁上照著兩人的身影,婉玉前傾,湊近柳青竹的耳畔,壓著聲音道:“中書門下,有一文官死諫?!?/br> “什么???”柳青竹心頭一驚,擰眉問道,“是為何事?” 婉玉沉重道:“報(bào)冤。” 柳青竹緩緩抬眸,低聲問道:“官家是何反應(yīng)?” “怒不可遏,當(dāng)即下令命六扇門、大理寺和刑部徹查此事,并將當(dāng)年遺留的江南懸案全部重新提審。那些卷宗儲(chǔ)藏于六扇門內(nèi)機(jī)閣中,由六扇門和大理寺共審,最后交予刑部復(fù)核。” 婉玉又道:“明日,六扇門的卷宗會(huì)送往大理寺?!?/br> 柳青竹問道:“何人送押?” 婉玉答:“麒麟衛(wèi)?!?/br> “這是我們最后的機(jī)會(huì)了,若卷宗送進(jìn)了大理寺,便再也拿不到了。” 柳青竹看著她,面色凜然。 婉玉眸光瀲滟,沉聲道:“姑娘的意思是......劫車?” 柳青竹起身,向著案幾走去,燭影隨著她行的每一步而晃動(dòng)。她拿起桌上的劍,握住劍柄,利劍微微出鞘,泛著令人膽寒的冷光。 “七星龍淵,千錘百煉,鋒芒畢露,出鞘必見血?!绷嘀窕剡^身來,看著婉玉,雙眼凄凄,道,“如今我提不動(dòng)它了?!?/br> 婉玉心尖一痛,喃喃道:“姑娘......” 柳青竹強(qiáng)顏歡笑,大步走過來,托著劍身,遞到婉玉的身前,道:“婉玉,拜托你了?!?/br> 這是夫人生前的佩劍,自那血染竹林夜后,此劍再未出鞘過。 婉玉喉間阻塞,顫抖著接下,俯身叩拜,道:“定不辱命?!?/br> 清雅苑中,元五面色凝重,步履匆忙,他跨進(jìn)一間屋子,稟報(bào)道:“公主殿下來了。” 葉明德手中轉(zhuǎn)動(dòng)的佛珠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br> 姬秋雨頭頂金鳳冠,身著絳華袍,一身的珠光寶氣,所行之處跪了一列的侍從。葉明德早早跪在院前等候,隨著長(zhǎng)公主的威壓而至,他躬身道:“微臣叩見殿下。” 姬秋雨冷冷瞥他一眼,繞過匍匐在她腳邊的男人,徑直走向院中的太師椅,扶著把手坐下,冷嘲熱諷道:“葉二,你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伏得低了?!?/br> 葉明德咬著牙不吭聲,身旁的小廝連忙送上茶水,姬秋雨冷笑一聲,沒有接,道:“本宮可不敢喝你的茶,哪知道里面有沒有毒?!?/br> 那小廝聽得一身冷汗,手也不敢放下。姬秋雨悠然自得地摸了摸頭上的鳳冠,道:“不過今日本宮不是來找你的不快,你們?nèi)~家如今如日中天,官家對(duì)付你們都是投鼠忌器?!?/br> 葉明德早已習(xí)慣她的尖酸刻薄,只將自己視作長(zhǎng)公主腳下一個(gè)卑微到塵埃里的奴仆。 “趕緊起來吧?!奔镉昃痈吲R下道,“少做這副樣子,省的外頭又在傳本宮是如何的囂張跋扈,心狠辛辣?!?/br> 葉明德一身的灰塵,腿腳有些軟,一時(shí)沒能站起來,元五在旁拉了他一把?!?/br> 姬秋雨道:“官家下令徹查江南懸案之事,你可聽說了?” 葉明德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聽說了。” “那好?!奔镉陳芤獾乜吭谝伪成?,道,“此番前來,本宮是來收回麒麟玉的。” 這番話聽得元五心驚膽戰(zhàn),偷偷看了眼駙馬爺,葉明德額角冒出冷汗,他挺直了身子,不卑不亢道:“微臣若記得沒錯(cuò),六扇門的職權(quán),不應(yīng)是陛下托付給微臣的?” 話落,姬秋雨大笑一聲,將手一伸,道:“拿來。” 寒月立即上前送上一卷圣旨,姬秋雨接過,將其甩到葉明德的跟前,道:“駙馬爺你可得好好看看,上頭有沒有你葉二的名字!” “奉天承運(yùn),皇帝制曰......江南懸案未破,人心惶惶......特令六扇門靈隱公主、大理寺卿令狐玨、刑部尚書蕭至賢徹查此案......” 葉明德顫抖地看完這道圣旨,握緊的拳頭松了又松,他早該明白了,他是公主的奴仆,握著虛職的駙馬,葉家以此謀權(quán)的棋子。葉明德xiele氣,要元五將麒麟玉呈上,元五雖略有遲疑,卻還是將東西呈上了。 麒麟玉呈至姬秋雨的面前,她接過麒麟玉,面色一凜,道:“怎的只有半塊?!” 葉明德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道:“臣在揚(yáng)州游玩之時(shí),被歹人砍了半塊去。” 姬秋雨握緊麒麟玉,慍怒道:“你真是活膩了?!?/br> 葉明德抬頭與她對(duì)視,平靜地像一潭死水,姬秋雨起身,將袍子一掀,邁步離開。 “本宮給你叁日,若叁日之內(nèi)沒找回,當(dāng)心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