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周圍的風(fēng)雨開始變大,如珠雨滴落在整個鬼夜長安,凌晨死人一般的面孔上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點血色,卻是他所有血管靈力都被催動的結(jié)果。 “你還要動手?”琉璃問。 “……”凌晨提起嘴角,“你不是要普度眾生么?活佛,連我這鬼夜長安一起普渡了吧。就看你有沒有那本事?!?/br> 終歸是在黃泉地界,無數(shù)鬼修源源不斷,琉璃雖然起來游刃有余,但是他一直處于一種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里,只要有分毫的失誤和走神,就立刻會被這些蜂擁的惡鬼分食。 凌晨凝神一聚,猛然出手! 唰──! 琉璃的側(cè)頰被凌晨的一道靈力擦過,留下了一道很淺卻觸目驚心的血痕。 這宛如匠心雕刻的瓷凈面容在瞬間變化,好似無懈可擊的東西終于有了一瞬裂縫,是可乘之機。 而有了第一處,就有第二處。 該不說凌晨在黃泉占了多大的便宜,身處天碑第六,居然能傷到無上第三──據(jù)說這活佛已經(jīng)百年沒有受過傷了。 琉璃卻不動怒,只平靜地說:“等你風(fēng)雨卷修到第十層,再來與我動手吧。到時候,我會送你到極樂世界的?!?/br> 凌晨本一直防著他──琉璃剛剛出手“橫三世”,但誰也不知道他修成了“縱三世”沒有。若真被他參透《大藏經(jīng)》,五位佛祖保佑,便可直接問鼎天碑無上。 若他真能到當(dāng)初顧千秋的境界,獨身一人,腳踏黃泉,血洗鬼夜長安,也并不無可能! 但誰料到,琉璃居然來了這么一句。 然還不等凌晨反應(yīng)過來,琉璃身后大光相光暈一出,他施施然向后退了一步,便忽然消失在了黃泉地界。 一瞬間,戰(zhàn)場被迫休止,所有鬼修都莫名其妙地停下來。 天地靜默得好像剛剛的菩薩、佛陀、琉璃心都只是一場幻境。 但鬼夜長安鬼氣濃重了三分。 誰都知道,“黃泉清氣”已經(jīng)被那突然出現(xiàn)的“寶月映琉璃”給截胡帶走了。 黃泉如冷水入油鍋,久久沸騰不休,惡意滿滿。 他們雖修鬼道,卻并不是鬼氣越重越好,而是宛如是鋼絲上行走── 畢竟再宣稱自己是“惡鬼”,也還是娘生爹養(yǎng)的rou體凡胎,要掌握著“人”和“鬼”之間模糊而又重要的界限,一旦失去清氣制約,便容易變成普世意義上的“走火入魔”。 所有鬼修如猛然失去了目標(biāo)的野鬣狗,嗅著殘存的血氣,緩緩、緩緩地將目光移向了天命休止、單膝跪地的凌晨。 他周圍有一片空地,鬼修們聚集在周圍,如盤旋等待的禿鷲。 而凌晨本人垂著目光。 就在他要咬牙站起來的時候,蹉磨直接穿越人群,走了進來。 他腰間劍鞘一壓,威壓以他為中心,不輕不重地刺進每個鬼修的腦子里,他們才如猛然醒悟般,變成了日常的樣子。 蹉磨直接上前扶起凌晨。 “大人,你怎么樣?” “……先進無垢樓?!?/br> 兩人一起走向無垢樓,所有鬼修分列街道兩側(cè),森森矗立。 他們也并不頂禮膜拜,只是在蹉磨眼神掃過來的時候匆匆移開目光,幾乎在上萬鬼修的靜默注視之下,兩人走進了無垢樓。 一層大門緊閉,所有鬼修被隔絕在外,剛剛還歌舞升平的無垢樓霎時間清冷得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了。 蹉磨扶他至獸皮椅上,問道:“大人,你要率眾去青霧鎮(zhèn)嗎?” “……”凌晨提了一下嘴角,“你以為鬼長安內(nèi)人人精誠團結(jié),同甘共苦?” 蹉磨被說得一愣。 凌晨繼續(xù)道:“你以為你是顧千秋,這兒是同悲盟?蹉磨,這兒是黃泉,都是各懷鬼胎罷了?!?/br> 一瞬間,所有鬼修欲凝又止的目光浮現(xiàn)在蹉磨的腦海里,讓他打了個輕微的寒顫。 比起這外面無邊的、蝗蟲一般的鬼修們,蹉磨可以算是最幸運的——未入黃泉做人時,他是名門正派的親傳弟子;入了黃泉做鬼時,他也是鬼主最信任、親密之人。 以至于時至今日,他還在這無邊鬼氣的黃泉之中,保留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天真”。 凌晨緩緩道:“若這兒是同悲盟、離恨樓、甚至是舊府……數(shù)萬之眾啊,琉璃一人,怎可能全身而退?” 剛剛莫名其妙的景象在蹉磨眼前數(shù)次閃過,蹉磨終于察覺到了那一絲該驚懼到極致的怪異。 惡鬼們哪兒會有衷心和主人? 伺機而動,取而代之。 他們表面上敬重凌晨,那也只是因為凌晨《風(fēng)雨卷》在手,能帶領(lǐng)黃泉鬼眾走向更高的地方。 而今日若凌晨的傷勢更重些,剛剛他們就絕不只會看著,而是會沖上來分而食之,讓鬼長安內(nèi)換一個主人。 一時間,連無垢樓“省得有不聽話的小鬼來打擾”的禁制,其最初目的都變得別有深意起來。 凌晨幾乎有不忍,看了一眼三十三層樓,深墨色的死寂和混亂,還有一點他留下的痕跡。 只可惜黃泉地界,養(yǎng)不了花。 凌晨又看了一眼蹉磨。 這個惡鬼的主人此時氣虛,蹉磨這輩子第一次做壞事,被看得心虛不已,幾乎有種被看穿了的頭皮發(fā)麻感。 但最終,凌晨什么也沒說。 他只淡淡道:“守在這里。我要閉關(guān)一段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