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琉璃抬手,懸停在自在的頭上幾寸之處,并不直接接觸,瞬息間又收手回來。 “應(yīng)該沒事啦?!贝刃拇髱熢诹硪粋?cè)說,“他也有佛緣?!?/br> 琉璃忽然哂了一下。 這話說的……這個天下第一寺之內(nèi),哪個和尚沒有佛緣? 小和尚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要給些教訓(xùn)的。 “撤掉一半的香火吧。”琉璃平靜地說。 “……”慈心有些意外,但并沒有過多置喙,“好?!?/br> 琉璃微微頷首,然后就準備離開了。 慈心拿起一根金屬小桿,將一朵火焰的燭芯按滅進燈油里,忽然說:“得空去看看你師父吧。他在等你。” 琉璃置若罔聞,推門而去。 慈心嘆了口氣。 他一個進佛殿都不燃香、不行禮,推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活佛。 又哪里會認什么師父呢? 第54章 琉璃寺最深山里,繞過藏經(jīng)閣、浮屠塔,有一處別致的小院。 這院落三進,垂花門過,是一片蓮池,其中各色蓮花開得極盛。 琉璃走過游廊,到東廂房門口,不知怎么,忽然一頓。 他腦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副場景── 黃泉內(nèi),三十三層無垢樓,一襲白衣仗劍躍身而下,像一只俯沖的大鳥,羽翼光華足以驚艷整個鬼夜長安。 ……是誰? 琉璃想到一半,忽然頓住。 佛法修行先渡己、后渡人,這種不受控制的思緒,從他七歲開始就再也沒發(fā)生過了。 今日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屋內(nèi)傳來詢問聲,“進來呀。” 這嗓音清潤,語調(diào)微微上揚,是個非常好聽的聲音。 霎時間,這在世活佛眼中的冰雪融化成涓涓春水,絲絲縷縷地流淌出來,溫柔得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什么黃泉、無垢樓、白衣、負長劍全都消融了。 琉璃直接推門而入。 這里簡直不像佛教內(nèi)的裝潢。 深木色的案幾上散落著幾本書,被隨手倒扣在桌面上,從屋內(nèi)雕花圓窗剛好能看見院中的池塘,蓮花疊層,蓮葉田田。而最為巧思的,是挑高的屋內(nèi)從脊上垂落下來的巨大宣紙,一首《將進酒》躍然紙上,最后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狂草寫意,胸懷寬闊。 案幾前,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對琉璃,慢慢扭過頭來。 那赫然是顧千秋的臉! 琉璃今日著素禪衣,跟白瓷一般的膚色襯在一起,跟凈透的琉璃一致,垂著眸子,溫柔漫溢:“千秋?!?/br> “顧千秋”從容起身,動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琉璃的衣領(lǐng)皺褶處,問道:“自在怎么樣了?” 琉璃一低頭,就能看見那后頸正從一個不經(jīng)意的角度露出雅致的弧度來,沒等到他的回答,就微微疑惑抬眸來看,水光瀲滟的眸子。 “……”自在笑著說,“怎么就問他?不問問我?” “顧千秋”啞然失笑:“寶月映琉璃的活佛在世,你有什么好問的?” 自在含著笑意,靜靜看著他。 “顧千秋”果然認輸,湊近了一些,笑著挑眉問道:“那么,你感覺怎么樣???” 琉璃抓住他的手。 源源不斷的溫度和脈搏都在提醒著他,這是個活生生的人。不禁讓他心情大好。 “我感覺像在做夢?!绷鹆Р槐苤M地說,“佛祖將你還給我了?!?/br> 在天下第一寺里做這種事、說這種話,豈止只是“大逆不道”。 但他卻并不在乎,反正更加過分的事,他也做過了。 琉璃心中微動,忽然將他橫抱起來,坐到大蒲團上,“顧千秋”象征性地掙了一下,立刻被琉璃不由分說地抓回來,按進懷里。 “誒!做什么?做什么?” “做。” “……你這人!” 琉璃笑起來,從身后抱著他,把下巴放在“顧千秋”的頸窩上。 “我感覺像做夢一樣。”他夢魘似的又說了一遍,輕言細語的也不需要任何人回應(yīng),胳膊卻不禁收緊一些,似乎為了確認這個人存在。 但在這種把世界抱了個滿懷的情況下,琉璃腦中忽又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讓他動作微僵。 怪異。如此怪異。 但懷中的“顧千秋”挪了挪,在他懷中窩了個舒服的位置,長睫一動,溫聲問道:“在想什么?” 琉璃看他,夭桃秾李,頃刻間又陷入那場盛大、迷蒙、在劫難逃的幻境之中。 而若有人此時敢在大雄寶殿中抬頭直視佛陀,就會看見普度眾生的佛祖此時微微抬眸,冷意迸濺。 與此同時。 千里之外,離恨樓,意氣生。 一聲咆哮—— “姓顧的!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我的床!” 顧千秋趴在床上,“情欲”發(fā)作難受得要死,假裝聽不見,把被子默默往上拽了一點,整個人縮成一坨不雅致的形狀。 仇元琛往前一步,壓迫感當頭襲來。 顧千秋隔著被子,甕聲甕氣地強調(diào):“我是病號!” 因為有隔閡,他的聲音三分失真,天生神經(jīng)大條的仇元琛一點怪異都沒聽出來,恨不得直接上手,把這人從床上丟出去。 “難道我不是嗎?”仇元琛喊。 “……”顧千秋的回應(yīng)是,一挪、一挪,把自己塞進了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