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用勁一捅！

    俞霓防備不深，猝然被捅進(jìn)去一半扇柄，眼睛極速睜大！

    顧千秋猛然用力，將他掀了出去，拔回魚影瓊扇柄，野猴下山奪路狂奔。

    顧盟主發(fā)誓，自己這兩輩子，都沒跑得那么快過！

    “回來！”身后俞霓凄厲地喊，“給我回來！”

    顧千秋默默加速，心說：傻子才回去！

    然后他在極速掠過一顆古老枯萎的巨樹之后，一腳踏進(jìn)了天水河的合歡宗。

    幻境！

    一回頭，桃林灼灼，那狗.逼站在盛放的桃花下，含笑看著他。

    顧千秋掐住了眉心。

    他跑那么快的原因就是這個。

    幻境比直接跟他動手更難搞。

    因為后者他可以叫外援──只要大喊一聲“老鐵救我！”。雖然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一定會得救。

    但是現(xiàn)在，萬事只能靠自己。

    可見姓仇的、姓郁的無論平時怎么保證，真遇到事兒了，通通只能靠邊站。

    落英繽紛。

    這是俞霓的場子，他也不怕顧千秋能跑。

    他一直站在那里，桃花灼灼，就等著顧千秋主動走過去。

    就像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一樣。

    曾經(jīng)顧千秋永遠(yuǎn)是主動走向他的──包容他的陰晴不定、替他踏平所有亂石荊棘、笑吟吟地說：“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你啦?！?/br>
    什么時候開始不一樣的呢？

    俞霓想不起來了。

    只是每每念起，這陳年舊疴一般的往事就被掀開，內(nèi)臟腐爛，鮮血淋漓。

    午夜夢回時刻，他真的后悔了。

    顧千秋道：“你到底想如何？”

    俞霓一直等了很久，都不見他走過來。

    那身影被時空呼嘯分裂成兩道，一道站在時光深遠(yuǎn)處，一道站在桃林光影下，可惜都是晦暗莫名的。

    俞霓用力壓下自己苦澀沸騰的心事，展顏一笑。

    “千秋。我想你原諒我?！?/br>
    “……”顧千秋深吸一口氣，“好。我原諒你?！?/br>
    俞霓臉色微微一變。

    兩人對視了大概三分鐘。

    俞霓的笑容逐漸收斂，漸冷成冰。

    顧千秋一哂，似乎覺得很好笑：“你看。我說不原諒，你追著要我原諒你，現(xiàn)在我說原諒了，你又不滿意。那你要我如何呢？”

    俞霓大概是用盡了平生的努力，才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

    他換了一個溫和而傷感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身上的一身灼灼紅衣淡了一點，他從自己的腹上摸了一下傷口，血液順著指尖流到掌心，委屈地說：“那你還……”

    顧千秋嘆了口氣：“那是我原諒了，郁陽澤可沒原諒?！?/br>
    “……”

    “如果是跟苗妝動手，當(dāng)然算他技不如人，傷了也就傷了。但是你卻……哎，難道你的徒弟是徒弟，琉璃的徒弟是徒弟，我的徒弟就不是徒弟了么？”

    “……”

    “如果我死得早，他挨欺負(fù)了也只能血往肚子里咽，沒法子。但恰好我沒死成，師父給徒弟出頭，天經(jīng)地義吧？”

    俞霓斷然喝道：“別提他！”

    俞霓心中暴虐一肆，幾乎蓋不住殺心。但轉(zhuǎn)瞬間一秒，他又重新柔情可憐起來，撒嬌似的說：“就說我們，就說你和我，行么？！”

    只是絕望和悲哀快掩蓋不住了。

    那顧千秋沒什么好說的了。

    現(xiàn)在外面老鐵指不定都跟琉璃動上手了。

    郁陽澤那邊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他又沒有那絕對的實力把俞霓直接弄死。

    只好按捺著脾氣，跟他虛與委蛇，看他究竟是何居心。

    俞霓走到顧千秋身邊。

    兩人一起站在那片繁茂桃林中，便有花瓣落在他發(fā)梢和肩頭。

    俞霓低垂著目光，完美形狀的桃花眼盛著灼灼春光，光暈溫柔地落在顧千秋身上，無論任誰來看，都是世間最深情模樣。

    但顧千秋稍稍偏開頭：“不用擺出這副樣子了，俞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雖然語氣很平穩(wěn)，但是內(nèi)容尖銳，包括他的動作也無一不在流露明顯的喜惡──他是真的很討厭俞霓了。

    大概是被這個微小的動作刺激，俞霓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說話就說話，別……”顧千秋想把胳膊抽回來，但俞霓的手如鋼筋鐵鉗，其力道大到幾乎擰斷他的腕骨：“你嫌棄我？”

    顧千秋莫名其妙。

    這話題怎么轉(zhuǎn)得沒有一點邏輯？

    “你居然嫌棄我？可是千秋，百年來，我從未對除你之外的人動過心！我此生只愛你一個！”俞霓聲嘶力竭，本來就狀態(tài)不對、精神失常的樣子，現(xiàn)在更有點瘋癲，“你為什么要嫌棄我？我怎么能嫌棄我？！”

    他一下發(fā)狠，把不動如山的顧千秋用力一推，后者猝不及防踩到一根露出來的盤桓枝節(jié)，踉蹌一下，被死死頂上了樹干。

    唰唰──

    繁茂桃花砸落下來。

    俞霓幾乎是貼在顧千秋鼻尖說話：“我清楚？我清楚什么？我敢說普天之下，我最愛你不過！”

    他說罷，直接大力將顧千秋的雙手按在頭頂，落下一吻！

    這個動作讓顧千秋心中生怒，快速一偏頭，那個親吻擦著他的側(cè)頰劃過了耳廓，那所有的絕望、悲傷、孤注一擲都在短促的一瞬間被烈火燒得滋滋作響，被袒露在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