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第五程把話都咽回去了,聽他說。 郎本繼續(xù)道:“你素日里最喜歡我。我沒做什么壞事,大師兄,你救救我?!?/br> 第五程皺眉看他,繼而冷漠地轉開目光: “是么?那你手背上的蝴蝶是怎么回事?” 郎本瞬間捂住了自己的手背。 幾乎只有一秒鐘,他就完全放棄了剛才裝出來的可憐樣子,也冷冷地看著第五程。 看著看著,郎本也開始冷笑。 這一瞬間,讓他看起來和地上的項良如出一轍,都那么令人不舒服。 “當初我就不該救盛休!” 郎本惡狠狠地說,似乎在第五程面前完全控制不住情緒,上前抓住牢門的鐵桿,晃得那金屬嘩啦啦地響。 “就該直接讓他被淹死在海里喂魚!” 第五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郎本……” 郎本激動地向前,說:“師兄,第五師兄,你就算不站在我們這邊,也絕不允許站在盛休那邊!站在誰那邊都可以,但唯獨不能是盛休!” 第五程站在那里,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郎本從里面伸出手來,但無論怎么費力,都不可能碰到第五程的半片衣角。 但同樣,第五程也沒有轉身離開。 他只是站在那里,挺拔得像一棵小青松。 良久,良久,才用一道只能被自己聽見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郎本沒有得到回應,卻也站在那里看他。 這消瘦的一把骨頭支著,形銷骨立地透出絕望——是在顧千秋、衛(wèi)致等人面前都不曾透露出的情緒涌動。 似乎有一萬句話卡在喉嚨中,但最后,什么都吐不出來。 這么多年的真心和誠意,都隨著日漸的背離而顯得如此虛假和脆弱。 而第五程一無所知。 他今日只知道:他們師兄弟,應該是就到這里了。 “嗬嗬……”項良費勁地抬起頭來,陰毒的目光掃向第五程,居然還在笑,“徒兒,你是要……殺了我么?” 第五程輕輕道:“劍來。”寒光頓至。 雖未言語,但行動已經如此明顯。 他不要助紂為虐。 他要站在正義的那一邊。 稍遠,七八步的距離,呼延獻靠在墻上,抄著手看熱鬧,也有些意外。 看面相,這小孩兒應當是最優(yōu)柔寡斷的那種人。 就算今日狠得下心來,日后,也將會永遠沉湎于過去。 說起來,讓他當個少俠可以,讓他當個大義滅親的英雄,也太為難他這般庸才了。 想著,呼延獻就想上前,卻被第五程頭也不回地攔了:“……我想親手殺他?!?/br> 呼延獻停下腳步。 他意識到,這個小孩兒并不想,或者說,并不敢直視他的臉。 呼延獻沒什么笑意地提了提嘴角。 說來好笑啊,他本人不在意這張臉,無所謂華裳下包裹的是一具枯骨。 但世上人人凡夫俗子,一個個都要在此沉迷:或舍生忘死地趨之若鶩,或敬而遠之避如蛇蝎猛虎。 項良看著呼延獻,看著。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要求由呼延獻親自來動手。 好像在最后的境地,項良的眼中終于裝得下他這個嫡傳弟子了,看著第五程。 少年握著劍的手在輕輕顫抖。 項良的語氣溫和了下來:“……小程啊,快劍,用浪死歌的最后一式。就讓我、讓我走得體面些吧?!?/br> 第五程輕輕頷首。 許久不曾出鞘的配劍裁云一動,靈力順著劍身滑過,刃上青霜寒芒,也是良玉榜上的英雄少年人物。 第五程舉起長劍,就要刺下。 但就在這一瞬間! 項良身上猛然爆發(fā)出了絕無僅有的黑霧,鋪天蓋地地充斥每一點空氣,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撲向第五程。 而第五程何等敏感少年? 瞬間,他就看清楚了那些黑霧中扭曲纏繞的、人形的、每一張臉—— 那都是他的師兄們,言笑宴宴。 呼延獻往前半步,想出手救人。 但一個身影居然動得比他還快! 郎本不知何時,猛然一躍,幾乎踩著那些黑霧同一時間就到了。 若不是他毫不猶豫地往第五程面前一擋,看起來簡直像是要去刺殺他的。 只不過這小子就很沒有自知自明。 本來修為就稀松二五眼的不說,此時手上還沒武器,又剛剛身受重傷。 別說擋住這團黑霧了,要跟第五程共赴黃泉還差不多。 項良并沒有任何留手。 看見郎本上前,也絲毫不收靈力。 只聽,轟隆——! 第五程和郎本兩人抱在一起,像是炮彈一般被轟了出去,重重裝在墻壁上,頓時裂開巨大的紋,簌簌落下碎石灰塵。 呼延獻嘆息:“我就知道。” 這老王八多鐵石心腸???千年前,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做派。 都在不二莊獻祭掉整個門人了。 這小孩兒又是怎么認為他“臨死前”的恩情和頓悟,會是真的呢? 第五程被迫給郎本當了墊背,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卻也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暴怒。 郎本正巧不巧,被小石頭橫著擦過了眼睛和鼻梁,從眼眶中落出兩行血淚來,已經什么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