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旻扭頭過來，臉頰上有很微弱的一點瑩光，但實在太不明顯了。

    倒不如他眼中的漆黑，鳥雀的眸子有種難以模仿的神韻，多情似無情。

    顧千秋又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穹旻靜悄悄地反問：“意味著什么？”

    顧千秋帶著溫和的語氣：“意味著，我會給你個痛快。我保證，不會太難捱的?！?/br>
    有些突兀，但居然在意料之中。

    穹旻苦笑。

    顧千秋仗劍在手，道：“這一百年不好過吧？你沒有的勇氣，我替你結(jié)束。”

    穹旻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搖頭：“不，不，千秋，并不是人人都能如顧千秋的。無論如何，我不想死。”

    顧千秋遺憾地說：“可是你身上的三魂交纏，明神暗淡，能維持理智的時間不多了吧？到時候你要殺死所有舊府內(nèi)沒有鳳凰血脈的人，我也是不愿意死的?！?/br>
    說完，顧千秋就執(zhí)起了俠骨香，眼見就要先下手為強！

    穹旻著急地說：“喝我的心頭血！一滴就行！就算我瘋了，我也不會殺你的！”

    顧千秋搖搖頭。

    穹旻不解地追問：“因為郁陽澤？”

    顧千秋淡淡地笑：“是啊。我剛剛撩撥完他，總得負(fù)責(zé)吧？你知道的，以他那種性子，若是我撩撥完就跑了，他肯定會一頭碰死、來黃泉底下追我要解釋呢?！?/br>
    穹旻臉色難看得要死，都維持不住表情了，堪稱猙獰。

    顧千秋再道：“死道友不死貧道。穹旻，其實顧千秋也沒那么偉大?！?/br>
    這一次說完，顧千秋再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直接動手！

    俠骨香在他手中沉靜而暗藏鋒芒，所有的靈意和玄機都在行云流水的劍式之中流露，防不勝防的同時，居然能走神認(rèn)出三分無可企及的美感。

    穹旻一甩袖子，周圍的幻境全數(shù)炸裂開來，又回到了鳳凰水榭之中：

    “沒關(guān)系，我有我解決事情的辦法?！?/br>
    下一秒，周圍的人都出現(xiàn)了，暫且還沒動上手的意思。

    但池中的穹旻身上傳出異變，誰都能發(fā)現(xiàn)那種極端危險的前兆。

    而且越是修為高的、就越是能知道那個人身邊的草木雨露都變得殺機四伏。

    郁陽澤皺眉：“師父！”

    顧千秋也覺大事不好，還真有點棘手了。

    顧不上面子不面子的，剛剛的豪言壯語也被顧某人一口吞回去了，大步躥上岸邊，猛地把郁陽澤和仇元琛都推出去：“快走快走，這鳥要變身了！”

    但郁陽澤和仇元琛都不動如山：“你不能走！”

    郁陽澤都快急死了，反手拉住顧千秋的袖子，道：“師父！你不能出舊府！我們、我們還沒想到辦法！”

    他們本來是準(zhǔn)備徐徐圖之的。

    必要時候，出賣點顧千秋的色相，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是完全沒想到，這一個晚上就驚變連連，反應(yīng)機會都不給！

    顧千秋道：“我好像知道東西是什么了！”

    全靠穹旻，顧千秋收回當(dāng)初的嫌棄，鳥嘴不嚴(yán)也是有好處的！

    幾個傳音之后，仇元琛和郁陽澤的目光都堅定了，同步一回頭！

    金烏：“！”

    素娥：“！”

    柔儀：“……？”

    顧千秋大聲囑咐道：“你倆都小心點，可別死了！”

    然后頭也不回地對著異變的穹旻而去！

    穹旻已經(jīng)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鳥雀，展翅十余米，鳳凰的形狀，卻不是那種一看就帶著火光的、代表著祥瑞的神鳥，而是一種很古怪的暗紅，有些發(fā)黑，凝滯、黏膩，好像有什么東西，覆蓋在了它的羽毛上。

    他棲息在梧桐樹的枝頭，歪著腦袋，靜悄悄地盯著顧千秋——

    這種目光，是他在作為人時完全沒有出現(xiàn)過的目光。

    更返璞歸真為了一種鳥雀，置之度外的、冰冷冷的無情，殺意純粹而無害。

    而且越看，就會由心底越生出一種，無法理解的恐懼。

    那種不在五行之中的、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的。

    他人或許會在難以企及的困惑之中而驚懼。

    但顧千秋見過這種目光的來源，它更像是屬于血海的東西。

    開天辟地之時，就和天道對立的血海，萬里之下，潛藏著無人能夠發(fā)覺的恐懼。

    這種目光的注視之下，就算是顧千秋，也難免生出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

    但是他控制住了，將俠骨香拿在手中，將兩個人護在身后。

    飛身而上！

    俠骨香神劍瑩光，也沒有閃爍出絲毫畏懼，只有迎難而上的興奮的顫抖，人劍在這一瞬間心意相通，冷鐵在前，還是那般所向披靡之勢。

    這不是顧千秋第一次游走在生死邊緣。

    劍修，性命懸在劍尖上，他走到這個位置，無數(shù)生死錯身。

    但這絕對是他此生打過最驚悚的一架了。

    就連那花蝶教的傻.逼男人，也沒有帶來過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顧千秋將千秋同悲七十二劍全都翻出來用過，化境而改，形隨意變，進無可進，已經(jīng)是登峰造極的劍術(shù)了。

    但是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他現(xiàn)在用的是季清光小少爺?shù)钠つ摇?/br>
    這懶蛋少爺，筋脈差勁得令人發(fā)指，若不是他有數(shù)枝雪為底，靈力必然像個漏斗，灌多少就流走多少，一點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