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顧千秋道:“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嗎?” 郁陽澤道:“沒有?!?/br> 需要顧盟主知道的事,顧千秋已經(jīng)都知道了,剩下的,就都是些雞零狗碎了。 郁陽澤并不想把這些事說給他聽。 顧千秋微微頷首示意,他身上累得很,不想起身,就拿郁陽澤當(dāng)了人形枕頭,靠著小孩兒嘆氣:“哎……” 今日事情發(fā)展成這樣,真是他始料未及。 但凡他的修為再少恢復(fù)一些。 但凡仇人再多來幾個。 但凡老仇沒帶著離恨樓來給他找場子。 但凡命那傻.逼也來了現(xiàn)場。 后果完全不堪設(shè)想。 說不定,就不光是同悲盟孤妍、洗塵的犧牲了,連他姓顧的也要折在這里。 到時候天道傾覆,血海翻涌。 誰來替剩下的、無辜的、沒有本事的人開口說話? “……師父。”郁陽澤反過來,將顧千秋摟在懷里,輕輕松松地親吻他的發(fā)頂。 只可惜,笨嘴拙舌,說不出其他的話。 但好在顧千秋也不是需要他長篇大論的那種人,輕輕“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兩個人縮在一起,彼此的體溫暖暖。 月光靜悄悄的。 另一邊,月色也落在孤妍山上。 逄從君的棺槨還沒下葬,山上只要還能下床的弟子,全部披麻戴孝、跪在靈堂里。 燭火幽幽地點燃著冷色的月光。 一言不發(fā),皆是一言不發(fā)。 只有最輕的風(fēng),偶爾會卷起靈堂中的招魂幡,白色的卷起來,能看出千變?nèi)f化的形狀。 秋珂跪在最前面,三步之外,可觸棺槨。 而按規(guī)矩,殷凝月入門最晚,本應(yīng)跪在弟子的最末端。 但秋珂此時心緒起伏,不愿意讓她遠離半步,不然神思氣短、心煩意亂,她一阻止,沒人敢讓殷凝月跪到最后去。 所以,殷凝月就在秋珂右側(cè)后半米。 滿堂的燭火,卻很奇怪的、照不亮她們所有人的表情,亮堂堂之中,偶有嗚咽。 午夜時分,秋珂率先站了起來。 “都回去休息吧。這里我守就可以了?!?/br> 其實,按照修真界的慣例,青山就是埋骨地、死在哪里算哪里,仙人嘛,登高下海,都不在乎生死了,哪里還會在乎皮囊? 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還只是苦行的修者,成不了斷情絕于的真仙。 有人低聲道:“我們都是自愿的。” 秋珂沒忍住笑了:“你們當(dāng)然都是自愿的,因為我也沒逼任何人啊。只是,修真界如今風(fēng)云突變、日新月異,英杰殿馬上建成。我不希望在座的任何一位,因為傷勢不好這種緣故,而命喪黃泉?!昧耍槐囟嗾f,回去該養(yǎng)傷的養(yǎng)傷,該休息的休息,散了!” 之前她說話,也許還有人敢唱反調(diào)。 但現(xiàn)在顧盟主親授的孤妍小印,就算不拿出來,也足以在每個人心中,有不可撼動的分量。 人群逐漸散去,靈堂寂靜。 就剩下殷凝月還站在原地,不遠處。 秋珂跟她說話,總是要溫和三分的:“你也回去休息吧?!?/br> 殷凝月說道:“我陪你吧?!?/br> 靈堂內(nèi),棺槨沉重,蠟燭飄搖。 兩人一齊走到外面,滿目的青山和植被,已經(jīng)在離恨樓弟子的幫助下,大致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 而至于剩下的細節(jié),不必管它,當(dāng)時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歲月會將縫隙填滿的。 夜風(fēng)清涼,兩人迎風(fēng)站了好久。 秋珂忽然笑了一下,似乎想像尋常一樣說兩句俏皮話,但又覺得笑容弧度不太對,調(diào)整了一下,還是沒能滿意如愿,遂有些惱。 殷凝月溫聲道:“不必如此?!?/br> 秋珂一頓,接著就嘆了口長氣:“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殷凝月也無言以對,只能嘆氣。 然后,就在這山巔的夜風(fēng)中,兩個孤獨悲傷的人相擁在一起,柔軟的身體貼近,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 然后也聽見,夜風(fēng)送來山上低低的嗚咽。 今夜,誰也不能聽著這嗚咽入睡。 而山下,無數(shù)同悲盟弟子,沒有預(yù)謀、沒有約定,宛如游魂一般的齊聚在山間。 他們迷茫地彼此相望,曬著同樣的月光。 后來,不知道哪門哪派,搬出了許多酒壇來,人群像是潮水一樣傳遞酒壇酒壺酒碗。 同悲盟內(nèi)素不禁酒,但修真界的人都有克己修身的意識,鮮少有人會去飲酒。 但今夜不一樣,人人傳遞、人人飲下。 迷茫就著這些液體開始燃燒。 溫度往上爬,灼灼的,身體悸動,會喝的不會喝的,都仰頭猛往下灌,咳嗽也灌、灼燒也灌,誓要借酒消愁。 后來,有人開始說話: “君子坐而論道,少年起而行之!” “雖修的不是無情道,但自我們踏上這條路開始,就注定是條艱難險阻的曲折長路?!?/br> “雖不和離恨樓一般滅七情、絕六欲,也不講天地君親師,但,我要站在正義的那一邊。師父離我而去,師兄離我而去!沒關(guān)系!因為我就是要站在正義的這一邊!” “正義!死在證道途中!我要當(dāng)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