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請客規(guī)則欲進(jìn)廠;必然相逢樓梯間
書迷正在閱讀:新婚夜!冷冰冰的世子說要把命給我、新寡后,我成了新帝的嬌軟外室、一號男秘、心上嬌寵、協(xié)議離婚后,夫人她成了全球首富、升遷之道、協(xié)議結(jié)婚后,小饕餮爆火娛樂圈、校草瞎了愛上我、木葉鍋王、肖總掌中寶
“吃吧,吃吧,不要客氣,反正都是熟人。”馬萍的堂姐馬玉花招呼著成衣廠的人事文員蒲英坐下,她倆人是在一樓晶晶小店門口打了幾回麻將熟絡(luò)的。為了堂妹進(jìn)廠能夠?qū)W到針車的事,馬玉花決定晏請蒲英,她選了宿舍樓下外來工酒家,這外來工酒店在這一排飯店里衛(wèi)生氣派方面還是比較不錯的。 “這是我前幾天給你打過招呼的堂妹,叫馬萍,找工的事拜托你了。”馬玉花指著馬萍介紹:“前幾天從家里才出來,想趁著年輕學(xué)點(diǎn)手藝,就麻煩你了!” 聽了馬玉花的話,馬萍唯唯諾諾地臉上堆滿了笑容,幾天過去了,她臉上曬紅的色澤淡化不少,體態(tài)好似變得苗條起來。 蒲英看了馬萍一眼“都是熟人,沒事,剛好針車部有個剪線頭的女孩子辭工了,你現(xiàn)進(jìn)去剪線頭,把里面的人際關(guān)系弄好一些,多看多問,你就能學(xué)會的,再說,里面也有你的安徽老鄉(xiāng),混久了,她們都教你的……”看著一滿桌的菜肴,蒲英也很高興。 幾個人在外來工酒家里推三讓四了一番,都坐下了,馬萍忙不迭為蒲英與堂姐倒水送茶。 吃飽喝足后,臨起身離開外來工飯店時,馬玉花從提包里拿出一個紅包,眼明手快地塞到蒲英休閑褲的口袋中,蒲英微微一笑,也沒有說什么,對于招工的人事而言,在安排人進(jìn)廠時,常常收點(diǎn)小恩小惠的事是司空見慣。當(dāng)然,按排的職務(wù)不同“感恩”的標(biāo)準(zhǔn)也不一樣。 在成衣廠人事文員的周密打點(diǎn)下,馬萍在兩天后終于進(jìn)了成衣廠針車部,她被安排剪線頭,從每天早上8點(diǎn)鐘上班鈴聲開始,她就和幾十個工友坐在衣服堆沒日沒夜的拿著小剪刀,剪著每一件衣服上面的大大小小的線頭,到深夜十一點(diǎn)的時候,她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哈欠連天地走出車間。 六百多人的成衣工廠,由于常年的加班加點(diǎn),加上伙食營養(yǎng)不良,這些年輕的外來工個個臉色臘黃,有的也泛著菜色,嘴唇蒼白。在悶熱的車間,她們中時常有人中暑倒下。然而病假,不僅扣除了當(dāng)天的工資,全勤獎三十元也會一并扣除,她們中有的逢上感冒小病什么的,常常是自己在宿舍樓下的小店自行買藥喝下去。在南方,高舉著打工者這面旗幟,這些女孩子透支著身體的健康,也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灑在這座不屬于自己的城市。 逢上每個月底發(fā)工資的時候,大部分廠的工人可以休息一天,這一天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難得奢侈,有的躺著睡一天,有的走老鄉(xiāng)竄門子聯(lián)絡(luò)感情,有的則跑到公明鎮(zhèn)上超市大購物;而有的廠白天還是要上班,只能到晚上全體才不用加班,成衣廠同樣如此。 二十九號這天夜晚,五金廠宿舍樓道口,上上下下的人明顯多起了,今晚不僅五金廠沒有加班,就連六樓的成衣廠宿舍全都燈紅通明一片,熱鬧非凡,特別是成衣廠年輕的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們中有的結(jié)伴去所屬的公明鎮(zhèn)上給家里匯款,有的結(jié)伴跑到超市購物,她們大都滿臉笑容地大包小包往宿舍擰著,也有的到樓下不遠(yuǎn)處的本地菜場買來一些可口的菜肴,回到宿舍和小姐妹們偷偷關(guān)起門來燒起電飯煲加熱,然后一群人都眉開眼笑地在宿舍吃著笑著鬧著。 這時候,這些年輕的女孩子是最快樂的,這時候,她們才像是一群春青渙發(fā)的孩子。當(dāng)然,也有例外的,比如二十二歲的馬萍,她自從進(jìn)了成衣廠后,很少有人看見她笑,哪怕才來不到十天就趕上四月二十九的晚上休息,她也沒有半點(diǎn)欣慰。每一天深夜,她一直都處于半失眠狀態(tài),她憂心沖沖想著該如何還債,如何讓自己的家也富裕起來。 “萍姐,過來吃牛rou,我剛買有牛rou?!备舯?23房間,老鄉(xiāng)小菊過來喊她吃買的熟牛rou,她搖搖頭拒絕,她害怕回請,她要節(jié)省每一分錢,但肚子的油水早就干了,很不爭氣地咕咕嚕嚕叫著,她扔下翻看的一本舊書,決定到堂姐租房里去混點(diǎn)有油水的東西吃。 她剛下了4樓陽臺,就一頭碰見李忠厚上樓,兩人都同時叫了起來:“哎……” 然后兩個人都站在四樓樓梯口的陽臺上微笑起來。 “你進(jìn)了你堂姐的電子廠嗎?”李忠厚笑了起來,他先開了口,十來天不見馬萍,她瘦了白了,比剛出門在派出所里漂亮幾分,她的眼眸里似乎蒙上一層霧,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潭起霧的秋水,看上去有些憂郁。 “是的呀,我進(jìn)了12棟的成衣廠?!瘪R萍順手揚(yáng)臉一指:“13棟也是一起的廠房……你的臉是怎么回事?你當(dāng)保安了?”在馬萍眼里,李忠厚這幾天簡直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樣,又紅又黑,流油的兩頰上還紅磣磣一片,布滿了一塊塊小顆粒紅疹子,身上穿了一件破保安制服,還臟兮兮的。 “沒什么,我臉上是電焊傷的,天天在樓上焊頂篷,我曬得都成非洲黑人了?!崩钪液癫缓靡馑嫉男χ?,小眼睛擠在一起:“這衣服破了個洞,我干活不閑臟呢!” 這幾天他天天在太陽底下干活,不藏jian不使詐,他的勤奮讓暗中觀察的徐經(jīng)理在周董事長面前大為贊賞。 “成衣廠好多貨呀,人也好多,天天加班,晚上十一點(diǎn)鈴聲一響,我們有時在陽臺就看見一群群人往外沖?!崩钪胰徽f道。 “是的,好累人呀,伙食好差,沒有油,你們伙食好不?”馬萍順口說道“我天天不到吃飯時候餓得肚子咕嚕叫?!?/br> “我們廠還不錯,因為人不多,只有40多人,還沒有正式開工,和老板一起吃呢!……我請你到樓下吃蛋炒飯吧?這樣油很厚的,頂餓?!崩钪液衤犚婑R萍抱怨肚子老是餓,他有點(diǎn)可憐這個女孩子:“要不,你到我廠里來上班,反正過一段時間要大招工,你什么畢業(yè)?” “你又沒有發(fā)工資,你哪來錢請我?”馬萍說:“我高中讀了快兩年了,可是母親的病……算了,不說了。” “我有錢呢,剛才徐經(jīng)理讓我早點(diǎn)下班,非要給我十元錢讓我買西瓜吃……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換件上衣就成了?!崩钪液癫挥煞终f地跑進(jìn)421房間,房間里沒人,他換上了床頭疊著白襯衫又跑了出來,盡快身上汗潸潸的,但他也顧不得先沖涼。 宿舍樓下,所有的樓梯都是兩面通穿的,一面正對著廠房,穿過樓梯口的另一面,是所有的門面小店,一間挨著一間,這些門面房全都對著縱橫有序的居民樓,這些本地的居民都是山里搬出來的暴發(fā)戶,本地年青人一群結(jié)一群地整天在一樓晃蕩,他們大多數(shù)看起來都很另類,染著黃的或者紅的頭發(fā),騎著摩托車在工業(yè)區(qū)這里跑幾下,那里狂飆幾步,大部分的時光都聚在一樓的某幾個小店門口,嘴里咬著一根煙,在嘴角來回滾動,有時吸了一半后他們又會把煙交給女伴吸幾口,有時他們打牌或是打臺球,手里碩大的戒指閃閃爍爍;偶爾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出現(xiàn)在視線時,就會扭頭叫一聲:“嗨,可愛的靚女,要不要玩玩?”然后一群男女都哄堂大笑。 當(dāng)馬萍和李忠厚出現(xiàn)在一樓的桂林米粉店旁,這樣的哄堂大笑就從相臨的百貨小店傳來,正圍在桌邊打球的幾個本地爛仔用球桿指著馬萍說:“這妞不錯喲,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br> 馬萍的臉?biāo)⒌囊幌伦蛹t了,李忠厚雖然很氣憤,但他也不敢哼聲,所有的外來工都知道,本地人惹不起,大家都遠(yuǎn)遠(yuǎn)的躲著這些人。如果有哪個姑娘不小心讓本地人纏上了,你要是不和他談戀愛玩玩,你就只有離開這個工業(yè)區(qū)走人。這是電子廠的女孩子有目共睹的事,馬玉花也為此警告過馬萍。 李忠厚和馬萍坐進(jìn)了桂林米粉店里,李忠厚為馬萍叫了一份5元錢的大碗蛋炒飯,看著馬萍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樣子,李忠厚覺得心里很酸,他想起了老婆如果出來打工,會不會也是這樣。 “很好吃,我以前在家里吃過……好香?!瘪R萍一邊吃一邊咽著嗓子說:“等以后我要是有錢了,我請你到公明鎮(zhèn)的大酒店去好好吃一頓最好的。” “不用,反正這錢也不是我的錢,是我們經(jīng)理給的?!崩钪液窈┖竦匾恍?;“飯吃不飽,真是沒勁,要不,等過一段時間,你到我們廠里來,要是招個文員什么的,你還能坐辦公室呢!” “到時如果招人你就通知我,我住在521房間,或者在我們下班的時候你在4樓樓梯口通知我也成?!瘪R萍喝了一口水。 “正在我頭頂上的房間呢!”李忠厚呵呵地笑,憨態(tài)畢現(xiàn):“你那個小老鄉(xiāng)呢?” “哪個老鄉(xiāng)?”馬萍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派出所的那個什么小秀的那個?!?/br> “她呀……”馬萍的表情有點(diǎn)不屑:“在馬路對面美美發(fā)廊上班,還讓我去,我才不去,人太雜了里面,弄不好還出事?!?/br> 見馬萍快吃完了,李忠厚起身付了錢后,說了句:“我先走啦,我回宿舍去洗澡了,身上又臭又臟,洗了澡還給我老婆寫信呢!” 看著李忠厚的背影走出了小店,馬萍有點(diǎn)一愣:“他有老婆?”她的心有點(diǎn)微妙的悵然。 宿舍里沒有其他人,只有小黃斜躺在床上看書,頭頂上的一臺風(fēng)扇仿佛一個暮年的老人,有氣無力地轉(zhuǎn)動著,發(fā)出牙痛一樣的“咝咝”聲音,李忠厚跟小黃招呼了一聲,剝光上下衣,胡亂地握在手中,穿了條三角褲手里提著條干凈的三角褲,直接進(jìn)了洗水間,十分鐘不到的光景,他即洗完了頭又洗完了衣服,頭發(fā)上的水還在濕淋淋的滴著水珠,照例穿著條三角褲走了出來,走到自己的床腳邊找出一條大短褲套上,依然光著膀子。 到陽臺上把衣服掛上橫空吊起的木桿后,這才走到自己的床鋪邊,從床下摸出一張打包帶捆扎的小凳子,趴在床沿邊上,從枕頭拿出幾張信紙,信紙用一個破書墊著,咬了半天的原珠筆,這才落下:老婆,很想你和兒子……便沒了下文。他想了想,又在枕邊的破書里翻出一張照片,這是他臨走時帶出來的一張照片,是兒子和老婆小梅的合影照,那時兒子剛滿月,睡得正香,小梅不忍心弄醒兒子,所以攝影師只照下小梅一張笑意盈盈地臉,小家伙卻憨態(tài)愛地一副睡像,口水亮晶晶地透明著掛在嘴角,他把照片一直放在枕頭邊,每晚臨睡前就要看一眼兒子和老婆。 看著看著,李忠厚笑了起來,便繼續(xù)寫道:“老婆,你笑起來真好看,令我把一天的勞累給忘了,兒子長大了吧,這崽子還流口水不?家里父母還好吧?” 那時的寫信,對于每一個出門的人來說,莫不是最甜蜜的追憶,那些故鄉(xiāng)的故事,故鄉(xiāng)的冷暖,父母兒女的一切,還有故鄉(xiāng)的八卦新聞全都是一筆一劃通過郵政傳遞過來,看信人或流淚或高興也全都出現(xiàn)在臉上,甚至家鄉(xiāng)的紅白喜事都會引發(fā)他們無限的懷念和暇想。當(dāng)然,在外的一切也都是通過信件傳達(dá)給家鄉(xiāng)的親人,大部分的打工者一般的情況是報喜不報憂,每一個出門的人,都懷揣著春青的夢想,他們堅信,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馬萍在小店里吃完蛋炒飯后,決定到馬玉花家去看看,她沿著派出所走向?qū)γ骜R路,老遠(yuǎn)看到馬路對面的美美發(fā)廊的招牌霓虹燈流光閃爍;由于工業(yè)區(qū)建在對面,所以這一排的樓下幾乎全都是發(fā)廊賓館洗足城,那些“金花碧眼”的本地男女,脖子上纏著粗碩項鏈的暴發(fā)戶,小指上戴著綠森森戒指的男人,開著小車不明身份的男人,他們常常光顧這里,因此這里的夜晚比白天熱鬧曖昧了許多,空氣里的香脂流溢,氤氳著來來往往往的男男女女,“繁榮娼盛”如今成為他們的口頭禪。 馬萍遲滯了一下腳步,最終還是放棄了去看美美發(fā)廊小秀的想法。 她跨上一條彎彎曲曲的人行小道,這條人行小道直通山邊的荔枝園。黑暗中的荔枝園,在影影綽綽的零星燈光下,顯得靜謐而又幽深,時不時從林里撲騰出來的一只鳥,著實讓過路的人嚇了一跳,偶爾也有一對對男女挽手走過。這里面是熱戀的人常去的地方,借著昏暗的光線,有時你會突然看到離路邊不遠(yuǎn)的荔枝林里有一對對男女哼哼嘰嘰地纏繞在一起。 荔枝園四周散落著觸手可及屋頂?shù)男⊥叻?,里面住滿了像馬玉花這樣結(jié)了婚的夫妻,間或也有未婚同居的年輕男女工人;凡成雙成對的工人大多數(shù)不會在工廠住居,她們會出去租這樣鳥巢一樣的瓦房,樓房太貴最低也是250元左右一小間,這樣的消費(fèi)限于工資偏高的一些管理干部所?。幌耨R玉花他們一個月才450元左右的低薪拉長,在租房上往往舍近求遠(yuǎn),她們大都在工業(yè)區(qū)后面的山邊或荔枝園這一片租住小瓦房,這里完完全全屬于“貧民窯”,一棟棟低矮的瓦房,在荔枝園邊上隱隱約約,垃圾隨處可見,臭哄哄的蒼蠅此起彼伏,加上養(yǎng)豬場也在附近,衛(wèi)生情況可想而知,但一個月130元的房租,讓對對小夫妻們再添置一些小件舊家居,也算是把一個個小小的窩像模像樣地布置起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