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微微頷首，算是謝過，提裙進(jìn)了屋子。

    沒有燭火，難免有些昏暗，她借著門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的光線，走近了床榻。

    姜懷央緊緊闔著眼，眉頭微蹙，像是被夢魘住了的樣子，連白日里清冷的氣韻也卸去了十之八九。她心下微微驚異，不知道原來他還能露出這般神態(tài)。

    她不由得想要伸手，為他捋平眉心。指尖快碰到他的臉，卻又擔(dān)心弄醒他。

    于是繞去他的身后，解下外衣，上了床榻，輕輕從背后抱住他，搭在他腹部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無聲地安撫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抵不住困意，也睡去了。

    她看不見他的臉，因而并不知道，在她環(huán)上他的那一刻，他緊蹙的眉便松了下來。

    翌日，姜懷央悠悠轉(zhuǎn)醒，舒展了下身子，觸碰到一片綿軟。側(cè)首一看，才發(fā)覺阮玉儀正占了另一半榻，睡得酣甜。鬢發(fā)散亂，擋住了她大半張臉，而隱隱露出來的那一小邊，也是容色驚人。

    難怪昨兒睡得還算安穩(wěn)。

    他怔了下，沒想到昨日將她留在隔壁之后，她還會過來。也是，他輕哂，這小娘子執(zhí)意留下來的目的可不只是覺著不方便走。

    姜懷央沒做聲，由溫雉侍候著穿了衣袍。正系玉帶時，卻聽身后的人半夢半醒地哼了聲，眼睛尚未睜全，就軟聲喚他，“殿下？怎的起這般早?！?/br>
    她勉強(qiáng)瞥了一眼窗柩，窗紙是暗的，外面天尚未大亮。只是見世子都起了，她也不好意思繼續(xù)賴下去，于是揉著睡眼，坐起了身子。

    姜懷央的清冷的聲線從她頭頂傳來，是對著溫雉說的，“你去知會她那婢子一聲?！?/br>
    溫雉應(yīng)了聲，猶疑著瞧了他好幾眼，一副有什么不方便說的模樣。

    他眉間一蹙，隨溫雉出了廂房。

    待木香過來，他已是走了一刻鐘了。阮玉儀捏著衣袖的破損，非要從她手中拿過衣裙，自行更換。上次被迫穿了耳孔之事，木香便那般擔(dān)心，若是瞧見了她這傷，還不知要如何絮叨。

    木香見她一邊手緊抓另一側(cè)衣袖，眸中泛起疑色，“小姐，您手——”

    她側(cè)了側(cè)身子，含糊道，“這身衣裳怕也要不得了。到時候路上便找地方棄了罷，免得帶回去多此一舉。”

    可她越是掩飾，木香便愈發(fā)瞧出不對勁來。她摁住了阮玉儀的肩，這才看到她手腕上纏著的白絹，許是因為昨夜睡得深了，有不經(jīng)意壓到，這會兒滲出了點(diǎn)血來，染紅了一小塊類圓的印記。

    瞧著著實駭人，尤其是在她周邊完好且光潔的肌膚的對比下。

    木香倒吸一口涼氣，“小姐，你這又是怎么弄的！”

    第43章 回府

    木香臉色煞白，像是也感受到了這份疼痛般，她咬緊牙關(guān)，捧著阮玉儀胳臂的手卻是小心翼翼的。

    阮玉儀知道自己又惹她擔(dān)心了，于是盡可能地語氣松快道，“你瞧這傷處處理得如何？還是世子親自給上的藥呢?！彼笫樟耸帐帧?/br>
    木香抿唇不語，取來衣裙，只兀自替她更衣。這樣的傷勢不似磕了碰了所能造成的，雖不知道緣由，可傷了就是傷了，郁王世子身邊那么多人，竟是護(hù)不住一個女子。

    她們小姐不是愛惹禍的主兒，她向來乖巧得很，也是因為如此，才會聽了阮夫人的話，一同北上前來拜謁，不曾想過阮夫人是懷著將她遠(yuǎn)嫁的心思的。

    這般的小娘子，可世子卻舍得叫她傷成這樣，究竟是護(hù)不了，還是不愿意護(hù)，誰又說得清呢。

    怕只怕往后小姐跟了這位世子，他也不樂意出手幫小姐一把。

    阮玉儀同木香回了院子里的時候，天方蒙蒙亮，并沒有誰醒著。因此她們很順利地便回了廂房，裝作方醒的模樣。

    阮玉儀衣袖寬大，卻是瞧不出手臂上的傷處的，可行動間難免不便，得虧是左側(cè)，不然怕是提筆抄經(jīng)文時，都會牽出痛感。

    木香端來了清水，為她梳洗。替她換藥的時候，揭開白絹，發(fā)現(xiàn)里邊的血其實已是止住了的，凝固的血液沾在傷處，傷口平整，無疑是利刃所傷。

    好好的寺院廂房怎會有利刃？

    木香捏著染血白絹的手一頓，心下知道這事不是她能過問的了。

    距離寺廟中統(tǒng)一備好早膳，尚還有一個多時辰，在程府卻是無需吃得這般晚的。她擔(dān)心小姐受不住餓，便去煮了碗山藥粥來，余下來的，則托旁的下人給其他廂房送去了。

    “小姐，”木香死死端著碗，并不讓她拿去，“不如讓奴婢喂您用粥罷，可別牽扯到傷處了?！?/br>
    阮玉儀一聽，也忍不住笑起來，道，“好了，莫要緊張。你仔細(xì)認(rèn)認(rèn)我傷的是那邊手？”哪里就這般嚴(yán)重，她也并非兩只手都傷著了。

    木香猶疑了下，這才不情不愿地將碗推給她。

    阮玉儀舀了一勺，這山藥與粥一道住的軟爛，入口咸香，原本起得這般早是沒什么食欲的，眼下也經(jīng)不住多用了幾口。

    正吃著，外邊婢子來報，說是夫人主張待長公主醒后便打道回府了。細(xì)細(xì)一探聽，原是程老爺處理完公事回來了，程朱氏這才再待不住。

    只是昭容卻是沒醒這么早的，一直到日頭高掛，映得白墻黛瓦一片明亮，才見她穿戴整齊走出來。

    晨起的那碗山藥粥甚是和她的胃口，因此便隨口問了一句，“今早那山藥粥是何處端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