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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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既然要她搬至此處,遲早會見著,也只是個先后之分。 可岑禮被撥至她身邊,亦不止是向新帝傳傳她的瑣碎小事。陛下的原話是,要他為她盡忠,她何時發(fā)現(xiàn)他私下傳話,何時就不必再往養(yǎng)心殿去了。 見他執(zhí)拗不知變通,岑禮難得蹙了眉,神色微變,正待說什么,宮內(nèi)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 宮門尚未大開,便有一道輕慢的嗓音傳來,“這是做什么?娘娘要進,何時都是來得的?!?/br> 溫雉自里邊踱步而出,錦衣鍛靴,面上是一貫的笑意。見了阮玉儀,那笑意染上幾分至眼底,他恭順地行了禮。 陛下既然是想著為她重新修繕的,自然不會要瞞著她,亦沒有不讓看的道理。 她微微頷首,遲疑道,“陛下可是在里邊?” 溫雉替他傳諭辦事,幾乎是一直隨在他左右的,在旁人看來,溫雉的意思,大抵也是新帝的意思。見這位近臣在此,她自是以為他與新帝在一處。 “陛下去了宮外。咱家則是受陛下之命,專來看顧一二,也免得有人偷了懶去?!?/br> 這足以表明陛下對此事重視。跪于地上的匠役忽地一顫。 溫雉推開了另外半邊宮門,金燦燦的暖陽一下晃進宮內(nèi)。他瞥了眼匠役,“娘娘,這匠人——” 她提裙緩步跨進門檻,聞言,側(cè)首道,“罷了。他也不過是遵照旨意而已?!?/br> 就如她一直忍受著如外人般的岑禮在身邊,也不過是遵照旨意。 第179章 閨房 長安宮內(nèi)雕梁畫棟,廊腰縵回,門扇雕飾亦是時新花樣。庭中點襯山石,榕樹撐著巨蔭,根處是新土,想來是方移的。 不知是怎般的金闕琳宮。 阮玉儀忽而想到了宮外的那方院落,心口發(fā)緊。 “娘娘,咱家引您去里邊瞧瞧?”溫雉見她神色有異,轉(zhuǎn)而說道。他是知曉那段日子的,也曉得她是對新地方有些怵了。 但那時心中沉郁的又何止是她。溫雉曾多少次見新帝額角汗?jié)裰褋?,緊鎖著眉去摁太陽xue,到這時,他便心中有數(shù)了,陛下這是又被夢魘住了。 不曾見過那次戰(zhàn)爭的慘烈的人,不會對他心中郁結(jié)感同身受。 尸積成山,血匯于足下,在最后一刻,將士們發(fā)出的慘叫,大抵不是未殺盡敵人,抱憾而死的憤懣,而是死于異鄉(xiāng)的不甘。 甚至是作為一個有血有rou的人,最單純不過的痛呼。 箭矢穿喉,怎能不痛?。?/br> 就算是溫雉,不過隨侍御前,并未披甲上沙場,幾年光陰已過,卻仍舊對那迭起的慘叫感到心有余悸。何況是負責領(lǐng)兵的新帝。 想來陛下心中定然也清楚地明白,橫亙在他與槿妃之間的,向來不只是一個通敵叛國,抑或一個意外被救下的胡醫(yī)那么簡單。 那是原應(yīng)活下來一同在凱旋的隊伍里的將士,那是與陛下情同手足的元副將的性命! 溫雉面色不變,引她往殿內(nèi)走。 她身形纖弱,儀態(tài)卻是極好的,脊骨端直,且是延頸秀項,加之近日身上帶病,更是一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之姿。 如此脆弱的人兒,陛下若真狠得下心來,她不可能還走至妃位這一步。 幸而她勾結(jié)外敵一事不過誤會一場,陛下才不必那般緊逼自己。溫雉一時嗟嘆不已。 朱門被推開,悠長的“吱呀”一聲,仿佛也是在嘆息。 阮玉儀卻凝住了腳步。 眼前的鋪陳,竟與婺州阮家她的屋子別無二致,大至燈具軟簾,小至桌套椅搭。一陣蘭香幽幽傳來,也是她尚在閨中時愛用的香。 她抬步往里走。 她緩緩撫上幾案上的寶瓶,指尖下是冰涼細膩的觸感。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恍惚置身故土。 她甚至覺得,她一回身,眼前的便是小舟長楫,柳色青青,煙雨朦朧不知其深幾何。 但她哪里敢回首。 她撫摩著瓶口的光滑,猛然喚回了神思。 因著幼時的擺弄,她屋中的寶瓶,是有一小缺口的,不過她歡喜上邊雙蝶戲蘭的圖畫,就一直不曾丟棄。 木香見眼前熟悉的景象,亦是眸光顫動,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道,“小姐——奴婢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阮玉儀只有悄悄攥著木香的衣袖,感受到她正立于自己身側(cè),方才能抑住鼻尖的那股酸澀。 “娘娘,”溫雉道,“您可歡喜這般鋪陳?”不知是未曾聽見木香一時的失言,還是旁的什么,他沒有執(zhí)意于糾正木香口中的稱呼。 這是陛下的主意,他知她思家不已,方下旨繕此一處,好叫她聊以寄托情思。 眼前的陳設(shè)雖不若別處華美,卻是不知往婺州阮家去了多少書信,一點點核對打聽清楚的,又不知花了多少心力各處采買置辦的,連一方椅搭都尋了相似的過來。 只是后來委實尋不見相同的寶瓶來,方尋了當初的工匠,燒繪了新的來。 她深緩了口氣,溫聲道,“你們用心了,要做到如此程度,想來分外繁瑣。” 溫雉回了幾句場面話,按照新帝的吩咐,只說是一個工匠的主意。言罷,他便尋了時機告退,將此處空出來予主仆兩個。 “小姐……”木香輕聲喚,喉間卻似有什么哽住,她再說不下去。 阮玉儀會了意,垂眸道,“阿娘說了,要我好好過活,莫虧待了自己。我們回宮時給婺州去封信罷。”她又何嘗不是思念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