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嫣紅的唇裹住白玉勺，包住上邊呈著的一小口粥后，再將勺子抽出，碧粳粥寡淡的清香就在口中蔓延開來。

    他喉頭微緊，踱步上前在她對面落座。

    這小娘子又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將那碟蘿卜往他的方向遞了遞，香腮盈笑，“陛下，給您留的?！?/br>
    陽光勾勒著她的每一根發(fā)絲，使得她的發(fā)泛出些許棕調(diào)。

    他收回目光，輕輕嗯了聲。他難得趕上與她一道用早膳，兩人相對而坐，似乎與尋常夫妻無異。

    這邊雀兒啾鳴，氣氛還算安寧和諧，同為皇城中，冷宮處，卻仿佛另一方地界，但今日，卻迎來的新客。

    第189章 主使

    朽壞的朱門吱呀一聲開了，陽光吝嗇地灑進(jìn)冷宮，落下一道光影。

    白之琦一身撒花百合裙，款步踩過那光影，宮門在她身后緩緩合上。

    屋內(nèi)分外昏暗，一股潮氣縈繞在她的鼻尖，她嫌惡地拿絹帕揮了揮，“人不在？”說著，一面四下打量了眼。

    “小姐，奴婢進(jìn)去瞧瞧。”身邊的婢子道。

    入了內(nèi)室，方見那被衾之下似是鼓了些，那婢子住了腳，回身喚白之琦。

    那時李美人是一點(diǎn)兒也沒存著活下去的心思，實(shí)打?qū)嵖牡搅酥?，雖后來太醫(yī)來得及時，替她止了血，可眼下還是動作一大就腦中昏漲漲的。

    她原來的心腹被調(diào)去了別處，新添的宮婢與其說是來侍候的，倒更像是規(guī)約她的。

    如此一來，她再想自盡也不行了。

    此處侍候看守的宮人仗著里邊關(guān)著的是罪妃，做事懶怠得很，無人送早膳來。李美人肚饑得厲害，眼下有些脫力地倚在床榻上。

    白之琦冷笑一聲，暗道，真是該的，給她數(shù)次機(jī)會，竟都得不了手。

    “jiejie可還安好？”她走至近前，原想在床榻邊坐下，瞥見那稀薄跑絨的被褥還是歇了心思，因站著道，“meimei給你帶了些粥來，起來用些罷？”

    聽她如此說，李美人心中一動，循著本能奪過了婢子手中的食盒，就著碗吞咽起來。

    只是才含了一口，她便頓住了，喉中一陣惡心，側(cè)首吐了出來。

    白之琦趕緊后退了幾步，蹙眉向那宮婢道，“煩請姑姑拿痰盂來罷。李jiejie瞧著倒是病得重了，連這湯湯水水的也用不下。”

    那宮婢聽她言語間并無支使的意思，心中舒暢，欠了欠身，轉(zhuǎn)身去了。

    見那宮婢出了內(nèi)室，白之琦變了神色，繞開那臟污的地方，低下身子壓著聲兒，“李jiejie不曾說什么不該說的罷？”

    李美人正又捧起了碗狼吞虎咽起來，用得急了，粥掉在了被褥上，衣裳上，也是不敢不顧的。聞言，卻渾身猛地一顫。

    她像是身邊站了什么洪水猛獸一般，眼中滿是驚懼，不再吃了，往角落縮了縮。

    白之琦滿意地?fù)Q回了笑臉，垂眼睨著她，心下冷嗤，辦事不中用，一點(diǎn)子餿掉的粥倒是吃得香。不過也不枉她特意著人去弄這粥來了。

    李美人張了張唇，半晌才問道，“你來做什么？”

    這會兒那宮婢正好取了痰盂進(jìn)來。

    白之琦輕笑了聲，溫言道，“給jiejie送吃食來，順便——受命盯著jiejie將您父親送來的這藥服下?！?/br>
    李美人雖之前守了約，不曾將她招出去，可往后又要如何保證？只有一個真正的瘋子才會叫她放心。

    而這藥，正是可叫人徹底亂了神志的，連想招兒的功夫都省了。至于她是否真的受命而來，藥都下了肚，也不會有人追究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她向一邊的宮婢遞去一眼。那宮婢本就是派來看著李美人的，自是不疑有他，聽從于白之琦的話。

    那宮婢與侍候白之琦的婢子合力將李美人制住，掐著她的兩腮，使她無法合嘴。

    李美人則像是一尾缺水的魚兒，拼命掙扎著。但這都只是徒勞，那丸藥和著幾口涼水，被塞入了她口中。

    她一雙眸子微微睜大，想要將那丸藥抵出來。

    那宮婢哪里會讓，捂著她的嘴，掐她脖頸硬是將丸藥給逼下去了。那丸藥有一個指甲大小，雖下了肚，還是在她的喉間留下滯澀感。

    她捂著喉嚨，不斷伸著指尖摳挖。

    藥效很快就上來，痛感由腹中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接著像是置身烈火，灼痛難忍。可她眼下尚清醒著，每一分疼痛都生生受下了。

    此處的兩個主子，一個狼狽不堪，一個衣著得體。

    白之琦往后退了退，看戲似的立了會兒，軟聲道，“jiejie，meimei情盡于此了?！?/br>
    那宮婢見她一副嬌弱模樣，恐她看不得這些，也勸道，“白姑娘回避著些罷，莫要臟了您的眼睛?！?/br>
    白之琦哀苦地彎了下唇角，頷首離去。

    走出內(nèi)室，再抑制不住笑意。

    ——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從此，宮中再無李美人，她成了眾人口中的李瘋子，為家人，為世俗所拋棄，人盡可欺。冷宮中不時傳出凄厲的喊叫，成了宮婢們試膽的樂子。

    服下那藥后，李美人的神思再未清醒過。

    可若允她清明一會兒，想來她亦不會悔過。

    .

    落梅軒走水之事鬧得如此大，就算重華宮宮門緊閉，也難免會漏進(jìn)些許風(fēng)聲。

    淑妃呷了口茶水，聽婢子道完，只輕聲說了句，“早知她是個蠢笨的，不想蠢笨至此?！庇^陛下的態(tài)度，難道還不知爭寵無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