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她以指尖在花上碰兩下,上邊的雪便落入了玉碗中。這采雪也有講究,非得是花上的才好,旁的厚處舀來,反是缺了些意思。 她信步走著,動作間不緊不慢,將低處的雪采得差不多了。因不愿受伸高手的累,忽而憶起長安宮外尚有幾株,便又一路踏雪往出走。 半晌,花甕中已積攢了一個底的雪了。 “jiejie真是好雅興?!庇腥四弥彳浀纳ひ羧绱说?。 白之琦行了一禮,姿態(tài)散漫,“這般小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何必累著了自己?!彼灰u白衣盛雪,也還是個清麗標志的人兒。但她拿眼睨著人的神態(tài),卻暴露了她并非是個和善人。 “興起而已,”阮玉儀嗓音疏淡,問道,“白姑娘怎的會途徑此處?” 白之琦并不接話,反是自顧自說著,“如此看來,jiejie身邊人似乎都不大妥當呢?!彼捴杏性挕?/br> 她伸手掐了一枚梅花下來,放在手心看了會兒,頓覺無趣,隨意拋回樹下。 “妥不妥當,本宮自是知曉?!?/br> 她做出一副訝異的樣子,以手掩嘴,“jiejie竟是還不知道?下人間都傳開了呢。” 看阮玉儀蹙眉的模樣,她輕笑一聲,“木靈可是jiejie宮里的?對食可是要治罪——” 她忽地頓住,斂了些笑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jiejie可莫要怪罪meimei啊。meimei這是想著這些下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替jiejie不值罷了。” 她的聲音本就別扭,如此絮絮叨叨地,也就更使人聽了徒生燥意了。偏生她自個兒還不自知。 阮玉儀自是極相信木靈的,面色不改,“想來不過訛傳罷了?!?/br> “況且,即使在下人間流傳,白姑娘又是如何得知?”她輕飄飄地道。 她不曾將下半句說全,可其中含義再明顯不過。白之琦沒想到向來被宮人們夸贊溫柔的槿妃,亦回講話夾槍帶棒的,她臉色微變。 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只繼續(xù)道,“jiejie未免太信任那婢子。這深宮的腌臜事,可多著呢?!?/br> “散布謠言,亦可降罪?!比钣駜x正色道。 木靈不曾缺衣少食,有恰是行事爛漫的時候,哪里會有何事需要去求人。 她著妝花褶裙,發(fā)上珠翠文彩輝煌,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是難得的儀態(tài)萬方。與白之琦對立著,卻顯得白之琦這打扮不入眼了。 白之琦差點沒掩飾住,面容扭曲了下,繼而冷笑道,“jiejie何必如此堅決,一問便知。” 望著她的愈行愈遠的身影,阮玉儀回過身來,扣著玉碗的手微微收緊。她將碗中一點雪也倒進花甕里。 木香輕啐道,“一天天的凈想著人不好,也不知這顆心事怎么長的。” 她心中亦有些不快,到底心中煩亂,沒了興致。因輕聲道,“這雪水也差不多夠了,我們回罷。” . 木香用這新鮮雪水泡了茶水來。 阮玉儀接過杯盞,緩緩呷了一口。這梅上雪所烹的茶水似是清口不少,帶著梅花的幽香。她自斟第三盞的時候,木香終是看不過去。 這雪水泡茶,雖是極風雅之事,卻到底是雪,也不可多用的。 木香輕摁住她的手,“小姐,奴婢不若去將木靈叫來侍候罷?!?/br> 她手一頓,輕輕嗯了聲。近些日子木靈的異樣,在此時一寸寸放大,使得她根本忽略不了。 不消多時,木靈便到了,行禮喚道,“娘娘?!?/br> 阮玉儀注視著她的面容。平日總見著,倒不覺得,也不知是否是受了白之琦的話的影響,如今看來,木靈面色平和,不見往常咋呼模樣,似是少了幾分生氣。 她微微抬手,示意她起來。 “近來可還好?”她溫聲試探。 木靈身子僵了一瞬,欠身道,“多謝娘娘關心,都還好?!?/br> 她定定地看著木靈,“你若有什么事,要與我說,我才好替你解決?!彼⑽匆藻拥纳矸菖c木靈說,而是直接“你我”相稱。 這是極親近的喚法,日子恍若回到尚且還在程家的時候,木靈不由恍了神。她還是堅決稱不曾遇見什么事。 衣袖下,木靈的手攥得指節(jié)泛白。那個人已經死了,只要她不說,小姐就不會知曉。 見她不說,阮玉儀也不再提,“今兒新采了雪烹茶,你木香jiejie烹的?!彼f了新斟的過去。 在她的印象里,木靈一向饞木香的手藝,從前沒少向她來討要吃食。 但木靈這次沒接。 眼前人的聲音太溫和,催得她落下淚來。她回想起從前跟在小姐身邊的日子,那時的她,絕不會想到會有這般事落在她身上。 她也不想的。 “木靈?” 再抬眼時,她已是滿臉淚痕。 第194章 利用 阮玉儀的手還凝在半空。 木靈往后退開了些,稽首道,“娘娘,請將奴婢調去別處罷。”她的裙衫落在地上,阮玉儀看見她烏黑的發(fā)頂,心里咯噔一下。 她忙去攙木靈,“你先起來,好生與我說?!币膊恢@小丫頭哪來的這么大勁兒,竟是紋絲不動。 木靈唇張合了下,淚水又順著鼻側劃入口中。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道,“前月奴婢去采花兒,碰見了——” 有一個老太監(jiān)找上她。 她第一次恨自己氣力太小,連這只算得半個男子的太監(jiān)也敵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