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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愁穿著莫娘子的睡鞋下了腳榻,于那圓木凳上坐了。莫娘子將手里的絲巾披在她的肩上,一邊仔細(xì)地替她梳著頭,一邊對她說道:“想來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是個梳頭娘子,以替人梳頭為業(yè)。你跟了我,將來自然也是要入這一行當(dāng)?shù)?。我這人嘴笨,不會教人,得靠你自己多看多學(xué)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問我。平常的時候莫偷懶,多拿你自個兒的頭發(fā)練一練手。”又撫著她的頭發(fā)道:“好在你頭上沒生虱子?!?/br> 阿愁忍不住在心里一陣翻眼:虧得沒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虱子跳蚤,不然只怕這愛干凈的莫娘子得像對她的那件棉襖一般,便是舍不得扔掉她,肯定也再不許她呆在這間屋子里了。 替阿愁挽了個雙鬟髻,莫娘子將那絲帕和用過的梳子清理了,重新收回妝盒里,然后便做了件叫阿愁吃驚的事——她拿起那面銅鏡,翻開妝盒的頂層,稍一擺弄后,竟將那面銅鏡安裝在了妝盒上。 關(guān)好妝盒的柜門,莫娘子一邊拿了把小鎖頭鎖著那妝盒,一邊對阿愁又道:“人都說,梳頭是個下九流的行當(dāng),可只要你老實(shí)肯做,自己立得正,憑手藝吃飯,倒沒什么可覺得丟臉的。而且,只要你手藝精道,這一輩子雖不會大富大貴,好歹糊口總不成問題。不過!” 莫娘子的神色驀地一正,微彎下腰,盯著阿愁的雙眼又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最忌個口舌是非。我們這些人,整天穿街走巷,又因得了雇主的信任才能登堂入室,耳朵里難免會聽到的一些別人家的陰私八卦。可便是聽到,爛也要爛到肚子里,一張嘴千萬要守嚴(yán)了。不管誰家的是非,絕不許從我們的嘴里說出去。你可要切記!這不僅是你謀生的根本,有時候更是保命的根本!” 阿愁愣愣地點(diǎn)著頭。 直起腰,莫娘子又道:“還有一點(diǎn)。因我們常在外面走動,難免會跟外面亂七八糟的人有所接觸??刹还苣切┤苏f什么、做什么,你只記住一句話:‘行得正做得正’。只要你自己舉止端莊穩(wěn)重,不給人說三道四的機(jī)會,就沒人能說你的是非?!?/br> 阿愁眨著眼又是一陣連連點(diǎn)頭,雖然她心里想的,是莫娘子出去打洗澡水時,樓下那刻意壓低了音量的嘀嘀咕咕。 因莫娘子的鞋是怎么也不可能改小了給阿愁穿的,所以莫娘子只好一臉嫌棄地把早被她扔到門外的鞋又撿了回來。 以前沒得挑剔的時候,阿愁也沒法介意這雙早沒了后跟的鞋。如今換了身干凈衣裳,又洗刷得干干凈凈,便連阿愁自己都嫌棄起這鞋來。 見阿愁別扭地提著裙擺,明顯一副不愿意叫她的裙擺碰到那雙臟鞋的模樣,莫娘子忍不住一陣暗暗發(fā)笑,便幫著阿愁把裙子系高了一些,然后帶著她出了門。 阿愁站在房門邊上,等著莫娘子鎖門時,扭頭間,卻是忽然注意到,斜對角那二樓東廂左側(cè)房門上掛著的門簾似微微晃動了一下。仔細(xì)看過去,她便和一雙隱在門簾后面往她們這邊張望著的眼睛撞了個正著。 而與此同時,樓下西廂里的那個老太太也從天井里伸著脖子往樓上這邊張望著。 許是因?yàn)榉凑呀?jīng)叫阿愁瞧破了行跡,莫娘子這里才剛收好鑰匙,那西廂左間的門簾就被人挑開了。一個婦人端著個盆出來,狀似她正巧也要下樓一般,看著莫娘子笑道:“阿莫在家呢,還當(dāng)你出去了呢。”又似剛發(fā)現(xiàn)阿愁一般,裝著個驚訝狀問道:“喲,哪來的一個小孩?” 莫娘子沖那婦人禮貌地笑了笑,低頭對阿愁道:“那是鄭阿嬸?!庇謱︵嵃鸬溃骸斑@是我新收的徒弟?!?/br> 阿愁便彎著眼眸沖那鄭阿嬸甜甜一笑,叫了聲:“阿嬸。” 果然她笑起來的賣相極佳,叫那婦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對莫娘子道:“這孩子,長得倒挺喜慶?!庇痔ь^接著剛才的話問道:“你什么時候收的徒弟?怎么之前都沒聽你提過這個打算?早知道,我就把我那娘家侄女給你送來了?!?/br> 莫娘子的眼一閃,伸手握住阿愁的手,一邊帶著她往樓下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跟在她身后的婦人笑道:“我這是上不得臺盤的行當(dāng),只怕你那侄女不愿意入這一行呢。” 她這話,不禁叫那跟在她身后的鄭阿嬸的腳下一頓,然后笑道:“你這個行當(dāng)怎么了?我瞧著就挺好。便是直到如今,那刺史夫人見到你,可不也要客客氣氣跟你打著招呼?那可是我們伸著桿子也夠不著的人物呢?!?/br> 阿愁不禁好奇地抬頭看了莫娘子一眼。而莫娘子的眉間則明顯地皺了一下,顯然她不愿意別人提起這件事的。 “這是誰家的孩子?”樓下那王家阿婆早已經(jīng)站到了樓梯邊上,問著莫娘子道:“她家里送了多少拜師禮給你?” 只從莫娘子驀然收緊的手勁上,阿愁便知道莫娘子挺煩這些八卦鄰居的,于是她裝著個孩子的天真模樣,搖著莫娘子的手大聲道:“師傅,我餓了。我們能再去之前你帶我去的那家,吃他家新出爐的包子嗎?” 她故意把一句話拖長了說,卻是恰好借著她的音量,蓋過了王阿婆的那些八卦問題。 莫娘子看看她,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便就勢假裝沒注意到王阿婆也在問的她話,借著跟阿愁的對答,沖那王家阿婆和跟在她身后下了樓的鄭家阿嬸客客氣氣打了個招呼,便領(lǐng)著阿愁飛快地出了院門。 出得門來,阿愁瞟了一眼身后,然后抬頭沖著莫娘子得意一笑。 莫娘子則沖她搖了搖頭,唇角處卻忍不住跟著提了一提。等走到門里的人聽不到的地方,莫娘子才道:“除了我們,那樓上下一共還住了十一戶人家,難免會人多嘴雜了些。別人若是問你什么,你只叫他們來問我便是?!庇值?,“你莫要學(xué)著他們,別人家的事跟你無關(guān),莫要胡亂打聽。” “是?!卑⒊罟怨缘貞?yīng)著。 此時已到了落日時分。許是外出謀生的人們紛紛下了工,坊間那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明顯比阿愁剛來時又多了許多,倒是那些運(yùn)貨的車馬少了不少。 阿愁初來時,是莫娘子獨(dú)自一人走在前面,阿愁跟在后面的。如今第二次出門,許是因?yàn)槁愤呅腥硕嗔耍镒优掳⒊畋蝗藳_散,也或者是因?yàn)樘姘⒊钕催^澡后,愛干凈的莫娘子沒了顧忌,或者只是莫娘子終于覺得和阿愁之間有些熟悉了,總之,自出了巷口后,莫娘子便一直拉著阿愁的手。 和之前總有人跟莫娘子打招呼不同,因路上行人多了,且這正是各家忙著做晚飯的時候,倒叫她倆一時沒那么顯眼了。 雖說自穿來后,阿愁就知道,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