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玉努起嘴，“才沒有呢?！?/br>
    “比起以前在家的時候，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節(jié)省很節(jié)省了，不許說我壞話！”

    赫連洲聽了這話，笑意微斂。

    正要起身，林羨玉忽然讓他別動，又從懷里拿出帕子，抬起手，仔仔細(xì)細(xì)地擦掉了赫連洲臉頰上不小心沾到的灰。赫連洲一直看著林羨玉的臉，等林羨玉察覺到他的視線，他又移開，說：“不出意外，再等兩天就能發(fā)芽，下個月月初你就能吃上心心念念的白菜了?！?/br>
    林羨玉眸子都亮了，滿臉的幸福，仿佛種子已經(jīng)發(fā)芽，菜已經(jīng)長出來，送到他嘴里了。

    正說著，桑榮走到后院，說有要事稟報。

    赫連洲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林羨玉說：“我也有要事稟報?！?/br>
    “說。”

    林羨玉笑嘻嘻地說：“我今天想出去玩?！?/br>
    赫連洲點頭，“好。”

    林羨玉于是蹦蹦跳跳地回了屋子。

    赫連洲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隨后便按捺住情緒，恢復(fù)了平靜，走到廊下問桑榮：“什么事？”

    “斡楚部落在絳州和渡馬洲的邊界處發(fā)動了一場暴亂，抓了四十二名北境士卒?！?/br>
    赫連洲皺起眉頭，“為何？”

    “是太子?！鄙s壓低了聲音，說：“當(dāng)初太子為了不讓您一舉奪回龍泉州，不惜勾連斡楚部落，允諾給予萬兩黃金，讓斡楚王在邊境犯亂，逼著您舉兵退回蒼門關(guān)?？墒悄康倪_到后，他的萬兩黃金卻遲遲不愿交付，至今還有三千兩黃金，以各種名義拖延著，有毀約之勢?！?/br>
    “這樣的消息，你如何知曉？”

    “得王爺賞識，一夜從低賤草民成了六品的長史，卑職不甚榮幸，雖才能有限，但也會盡全力為王爺做事，”桑榮告訴赫連洲：“宮中有位常侍與卑職是同鄉(xiāng)，卑職將……將每月的俸祿全給了他，他雖瞧不上，但也答應(yīng)了宮中若有重要的消息，會想辦法傳遞給卑職?！?/br>
    “只是俸祿？”

    桑榮慌忙跪下，不敢隱瞞：“還有……還有卑職父親留下的一塊鎮(zhèn)宅的玉石，那東西有價無市，在卑職手里也是無用，王爺不必在意?！?/br>
    赫連洲沉聲說：“你用心了。”

    “卑職知道王爺一心為民，從未覬覦過什么，但東宮那位風(fēng)聲鶴唳，并不這樣想。王爺御下有納雷將軍和烏力罕小將軍兩位忠心耿耿的持令將，還有西帳營十幾萬愿意追隨王爺出生入死的將士，是王爺之幸。卑職一介書生，能為王爺做事，是卑職之幸?！?/br>
    桑家兄弟家赤膽忠心，赫連洲也沒想到，那日隨口一句“你愿不愿意為我做事”，竟給自己添了一位良將。

    這一切還要追溯到林羨玉在倉房中發(fā)現(xiàn)了桑宗。那個哭啼鬼，還真是功臣。

    好像還因此欠他一個愿望。

    赫連洲收回思緒，對桑榮說：“你繼續(xù)。”

    “因為那三千兩黃金，斡楚部落似乎很是惱怒，近來頻頻在邊界處引發(fā)民亂?！?/br>
    “斡楚王年初的時候是不是去世了？”

    “是，由他的兒子耶律騏繼位?！?/br>
    “耶律騏？”

    桑榮說：“是，傳聞這位新的斡楚王自幼有腿疾，不能行走，故性情暴虐，陰晴不定。萬金之事原本是太子與老斡楚王之間的約定，太子似乎想以此為借口拒送最后的三千兩黃金，耶律騏自然不答應(yīng)?！?/br>
    “太子那邊有動靜嗎？”

    “暫時還沒有，但明日上朝，他必然會為難您?！?/br>
    赫連洲沉默片刻，說：“我知道了。”

    “王爺，您真的……從未想過嗎？”

    桑榮問得隱晦，赫連洲卻聽懂了，他回答：“沒有?！?/br>
    倘若太子明日真的為難他，赫連洲也不會輕易將太子通敵一事公之于眾。

    一來必然造成朝野震蕩，二來，太子若失勢，由哪位皇子繼位？

    德顯帝已經(jīng)命不久矣，繼嗣一事已經(jīng)由不得他做主，那最后勢必變成赫連洲與太子一黨的決戰(zhàn)，非斗得你死我活不可。赫連洲受夠了這樣的征伐，他這些年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他只想奪回龍泉州，然后回到西帳營里待著，他不是喜歡熱鬧的人，邊塞的風(fēng)沙更適合他。

    “可是——”桑榮剛想說些什么，林羨玉忽然跑了過來，他穿著北境女子的藍色長袍，身上掛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膶毷?/br>
    阿南也換了一身衣裳，因為不習(xí)慣腰間的束帶，一邊跑一遍調(diào)整著。

    林羨玉跑到赫連洲面前，笑著說：“我出門啦！”

    桑榮行禮：“王妃金安?！?/br>
    林羨玉和他打招呼：“桑大人好！”

    赫連洲說：“讓蕭總管陪著你們一起去，天黑之前回來?！?/br>
    林羨玉連連點頭：“知道啦，我會回來和你一起用晚膳的?！彼е⒛贤T口跑。

    桑榮淺笑著說：“每次見王妃，他都是神采飛揚的?！?/br>
    赫連洲心想：你是沒見到他哭時的樣子。

    直到看著那抹藍色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一個念頭忽然涌進赫連洲的腦?！?/br>
    將林羨玉更名改姓送到蒼門關(guān)外很簡單，但想讓他安然回到恭遠侯府，危險重重。

    如果……北境沒人敢阻攔我，那祁國也沒人敢阻攔林羨玉回家了。

    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xiàn)在赫連洲的腦海里，讓他第一次意識到：也許，他有必須進入這場漩渦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