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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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有自己的道理,不求別人的認同而是平靜闡述,也不會受外界干擾輕易改變想法,陳森有時覺得她的內(nèi)核應(yīng)該很穩(wěn)定很強大。 “那你呢,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他的語氣柔和,鄭嘉西只是眨巴著眼,抿抿嘴好像沒有開口的打算。 陳森不緊不慢道:“或者換個說法,你和曹汎是怎么吵起來的?” 那晚在酒吧,陳森趕到的時候也就聽到個只言片語,他看見曹汎即將落下的那一巴掌,心一急很多事情沒來得及深究。 “我不是對你不好奇?!编嵓挝鲏|高枕頭,人也躺正了些,“我只是覺得,有些話你想說自然會找機會說,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br> 這可能是個揭開傷疤的過程,對有些人來說是療愈和解脫,對有些人來說卻是不堪回首,分事分對象,不是誰都有傾訴欲。 陳森伸手調(diào)暗床頭的閱讀燈,在不那么強烈的光線里靜靜看著她:“我可以告訴你,想聽嗎?” 都說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在人們遭受猛烈的精神沖擊時會選擇性遺忘,將痛苦的記憶隱藏起來。 但陳森不是的,被人拐走的那一天,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傍晚,太陽剛落山,天邊還暈著晚霞沒褪盡的暗紫,五歲的陳森在家樓下和小伙伴們踢球玩耍,快到飯點,陸陸續(xù)續(xù)有家長領(lǐng)著孩子回去吃飯,陳森的爸媽也在廚房里忙碌。 他記得很清楚,小區(qū)樓房是那種白色的長條瓷磚外立面,他家住得不高,窗戶是藍色的,鑲著不銹鋼邊框。 帶走他的男人他認識,左手虎口有一塊很大的胎記,應(yīng)該是父母的朋友,之前來家里吃過幾次飯,所以男人出現(xiàn)的時候陳森并沒有起什么戒備心,對方說他來做客,先帶他去超市買點零食,誰知走到小區(qū)門口陳森就被塞進了一輛面包車,反抗也沒用,他力氣不夠,嘴巴被膠帶堵著,人也嚇傻了,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一整夜都在路上,車子沒有停下來過,開的全是偏路山路,一些荒涼地段連路燈都沒有,顛簸崎嶇,兩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好像隨時都有怪物會竄出來,陳森被驚懼吞沒,含著淚水在精疲力竭中睡去。 再醒來時已不知身在何處,男人完全換了一副嘴臉,他把陳森帶到一個偏僻車站,惡聲惡氣地警告男孩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連上廁所都不被允許。 上了火車陳森被交給另外兩個陌生男子看管,而胎記男轉(zhuǎn)身就不見了蹤影,那時的陳森滿心滿眼都是絕望,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天黑又天亮,火車不知開了多久,也不知??吭谀膫€站點,下車后陳森被安置在一座郊外的矮平房里,那里的路特別難走,坑坑洼洼全是泥,旁邊還有一條臭水溝,想逃出去幾乎不可能,因為他身上還鎖著鐵鏈。 鄭嘉西邊聽邊絞著被子,眉頭差點擰成死結(jié),她抓住陳森一只手,憂心問道:“那后來呢,你是怎么來到郜云的?” 陳森把她攬過來,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其實后面有很多細節(jié)他也模糊了,怎么來的郜云,怎么遇到陳阿婆,包括自己原本的家在什么地方他都記不起來了。 “阿婆告訴我,她是在西邊那片森林里撿到我的?!?/br> “就是有綠道的那個森林公園?” “嗯。”陳森點頭,也想起了自己名字的來歷,“她去摘野菜,看到草叢里躺著個奄奄一息的小孩,當(dāng)時嚇得不輕,把我送到醫(yī)院治了好幾天才出院?!?/br> 直到這宗人口拐賣案成功告破,真相才得以大白。 原來陳森因為驚嚇過度導(dǎo)致了高燒不止,普通診所治不好,那兩個人販子怕出差錯更不敢?guī)厢t(yī)院,立刻提前聯(lián)系了要接手的買家,買家看到陳森這幅模樣還以為他生了什么要命的大病,當(dāng)場就反悔了,人販子覺得這一趟做不成搞不好要暴露,于是在轉(zhuǎn)移的途中把陳森給丟掉了。 撿到孩子的陳阿婆很快就報了警,可惜那個年代網(wǎng)絡(luò)不發(fā)達,刑偵技術(shù)也有限,遲遲等不到孩子的親屬來認領(lǐng),陳阿婆也是個苦命人,她的丈夫和兒子出遠門時遭遇車禍雙雙離世,家里就剩下她一人,看著無依無靠的陳森,她決定收養(yǎng)這個可憐孩子。 “那會兒大家都以為我燒糊涂了,腦子壞掉了,有時候像個啞巴,有時候嘴里念念有詞。” 陳森還有殘存記憶,他記得自己的小名,記得自己的父母也姓陳,記得家里有個外婆,噩夢驚醒時他會下意識大聲喊外婆,所以陳阿婆就干脆讓他叫自己外婆。 剛來古樟街的那段日子,陳森幾乎不跟人交流,不喜歡出門,警惕性很高,有時候一整天嘴里都蹦不出一個字,讓他吃飯就吃飯,讓他睡覺就睡覺,對外界的反應(yīng)也很遲鈍,像個沒感情的提線木偶。 楊叔當(dāng)年是在大城市做生意的,也接陳森去大醫(yī)院做過身體檢查,都說這孩子沒問題,后來看了心理醫(yī)生才知道,他這屬于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郜云是個小地方,醫(yī)療資源沒那么發(fā)達,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陳阿婆都帶著陳森在外地的大醫(yī)院接受治療,楊叔覺得祖孫倆不容易,在醫(yī)藥費和食宿方面都提供了莫大的支持。 聽到這兒鄭嘉西才算明白,為什么陳森他們都愿意無條件幫助楊叔。 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照鏡子,給出一分就會收獲一分,有能力的時候施以援手,落魄的時候別人也會來盡力拉一把,或許付出和回報不能對等,但善良永遠不是錯。 “古樟街的鄰居們對我很好,他們也都清楚我的情況,怕我再受刺激,都像保護動物一樣看著我?!?/br> 陳森記得有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追著他嘲笑,賴阿伯看見后直接抽出竹藤嚇唬了幾鞭子,街口的王奶奶也拎過那些皮猴子的耳朵。 當(dāng)然對于他來說,陳阿婆才是那個最大的依靠,她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他,讓他和其他孩子一樣,能有飯吃有家回,過的雖然不是什么富裕日子,但陳森每天都是穿得干干凈凈的,別人有的他也會有,一點都不委屈。 陳阿婆是暗夜里的燈,用微弱卻強大的光亮一點一點修補著陳森幼年那顆殘碎的心,教他做人,供他讀書,讓他平安健康地長大,這樣的愛和善意早已超越一切親緣紐帶。 不過故事到這里還不算完整,前面聽說拐賣案已經(jīng)告破,鄭嘉西自然就想到了陳森的親生父母。 “所以你后來找到他們了嗎?” 陳森靜默了幾秒,再抬眸時,鄭嘉西在他眼里看見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海。 “找到了。” 人販子可惡又冷血,他們漠視別人的生命,為了一己私欲讓無數(shù)家庭陷入痛苦折磨,等待的人絕望,走失的人也絕望。 所有被拐的孩子都一樣,從離家的那一刻起,“家”這個字就會從起點變成人生的終點。 陳森當(dāng)然是那個想找家的人,他想知道自己的來處,一開始有些難以啟齒,也怕尋親的舉動傷了陳阿婆的心,不過一切都是他多慮,零九年公安部建立了打拐dna數(shù)據(jù)庫,可以就近到當(dāng)?shù)嘏沙鏊蛘咝叹爤蟀?,陳阿婆得知消息后立刻帶著他去公安司法鑒定中心采集了血樣。 她對陳森說,人到世上走一遭,要活就要活得明明白白。 尋親路坎坷,等待的過程也同樣漫長,年復(fù)一年,陳森終于在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得到了想要的結(jié)果。 當(dāng)初扔掉他的那兩個人販子是慣犯,前后作案共有七起,落網(wǎng)時也主動交代了罪行,他們對陳森的印象特別深刻,細枝末節(jié)都能講得很清楚。 原來拐走陳森的胎記男人是他們的老鄉(xiāng),因與陳父在生意上產(chǎn)生利益沖突,故而起了歹毒的報復(fù)之心,他將陳森綁走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孩子送給了兩個人販子。 或許是老天開眼,胎記男在事情發(fā)生的一周后被路邊掉下來的廣告牌砸中了,當(dāng)場身亡,不過這也導(dǎo)致線索斷裂,讓陳家的尋子之路變得尤為艱難。 陳森是陳家唯一的孩子,為了尋找他,陳家可謂傾盡所有,陳父放棄了如日中天的木材生意,變賣家產(chǎn)在全國各地奔波,最艱難的時候在公園的躺椅上都睡過,陳森的母親則守在老家,她懷揣著渺小的希望,說不定哪天兒子自己就找回家了。 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堅持了快一年,情況卻沒有絲毫進展,到后來他的父母開始爭吵,開始相互埋怨,連結(jié)婚證都撕爛了,陳父成日酗酒,終于喝到胃穿孔,大出血沒搶救回來當(dāng)場就去世了,而陳森的母親因為連續(xù)的刺激心力交瘁,也于次年離開了人世。 雙親身亡,陳森也因此一直沒有在數(shù)據(jù)庫里比中血樣,直到這個案子水落石出。 找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已經(jīng)沒了,陳森失去了他的來路,也失去了他的歸途,如果說一次打擊砸不碎他的骨頭,那么這又一次的打擊幾乎改變他的所有。 大學(xué)時期他和宋祈然創(chuàng)辦了ocgame,畢業(yè)時已取得不錯成績,還獲得了一次天使輪投資,若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陳森在那段日子的工作狀態(tài),“瘋魔”這兩個字是再恰當(dāng)不過了。 他幾乎抹掉了所有個人生活,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砸在工作上,ocgame越做越大,宋祈然卻越發(fā)擔(dān)心好友,他說陳森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哪天要是突然斷電,這臺機器可能就徹底罷工報廢了。 好在陳森的老家還有親戚,上次造訪郜云的蓉蓉就是他親姨媽的女兒,宋祈然瞞著陳森聯(lián)系上那幾位關(guān)心他的親屬,內(nèi)外施力硬生生把他從工作狀態(tài)中拉了出來,又給他放了個超長假期,把人送回只存在于破碎記憶中的老家。 怕什么就更要面對什么,這招“以毒攻毒”確實起了效果。 失聯(lián)兩個月,當(dāng)宋祈然再次見到陳森的時候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人雖然消瘦了一大圈,但至少不再是蒼白疲憊的面色和游魂幽靈一樣的精神狀態(tài)了。 說完這些,窗外突然響起幾聲清脆鳥鳴,黑夜即將轉(zhuǎn)晝,這一晚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盡頭。 在陳森談?wù)摳改傅臅r候,鄭嘉西主動熄掉了房間里所有的燈,因為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以及,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yīng)。 震驚,遺憾,同情,這些好像都不合適。 他平靜地講述著,就好像這些話已經(jīng)重復(fù)過上百遍,不能輕易扎痛他。 她平靜地聽著,做一個很好的陪伴者,悄無聲息地咀嚼著他娓娓道出的苦難。 此刻房間里也不是絕對的昏暗,有微弱的晨光透進來,映出彼此模糊的輪廓。 “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陳森在被子下摩挲著鄭嘉西的手,兩人牽了一整晚都沒松開的手。 鄭嘉西輕輕搖了搖頭,她從未嘗試過與人這樣徹夜談心,這種感覺有些陌生,也有些震撼,她還沒有完全消化,而且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居然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剖給她看。 脆弱和傷痕的袒露代表了什么,她莫名想起eddie的話。 “我們從不在彼此面前展示軟弱的那一面?!?/br> 但今晚的陳森就做了這么一件事。 “對不起?!?/br> 鄭嘉西這話很突然,陳森沒理解:“對不起什么?” 對不起什么呢,除了心疼他,還佩服他坦誠的勇氣,佩服他先跨出了這一步,也瞧不起自己有意或無意的退縮。 鄭嘉西無言以對,她只能擁住眼前的男人,讓自己的體溫融過去,很輕很柔地拍著他的背。 “還好,還好你遇到了陳阿婆,還好你來到了古樟街?!?/br> 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被鄭嘉西咽了下去。 她既羨慕陳森,又替他感到慶幸,原本的人生雖然面目全非,但他走運地遇見了這么一群善良又博愛的人。 第45章 一夜未眠,兩人這覺睡到了午后才算徹底清醒,暖烈的陽光很強勁,帶著一種立馬就要穿透遮光簾的氣勢。 和世界失聯(lián)了半個白日,陳森的手機都快被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擠爆了,鄭嘉西洗漱好出來,他也剛回復(fù)完最后一個字。 “你是不是有工作要忙?” “沒什么?!标惿崎_被子下床,光著上半身走進浴室,“原野打算舉辦一次網(wǎng)吧賽,王弘瑞他們做了活動方案,催我過去看看?!?/br> “網(wǎng)吧賽?什么游戲???”鄭嘉西跟在他身后問。 陳森刷完牙沖掉嘴里的泡沫,掬了把水往臉上潑:“英雄聯(lián)盟?!?/br> “果然。”鄭嘉西撇撇嘴,環(huán)著胸倚在門邊,“cs玩家不配咯?!?/br> 陳森掀眸,透過鏡子看她:“你想玩比賽?” “我只是對獎品感興趣,一等獎是什么?” “那你應(yīng)該不會感興趣。”陳森從浴室走出來,撿起衣服往身上套,“好像是大額充值卡。” “充值卡?”鄭嘉西的手指繞著一綹頭發(fā)打轉(zhuǎn),“那確實沒意思,我都原野首富了。” 陳森望她一眼,忽然認真問:“那你有其他想要的東西嗎?” “什么都可以?” “可以。” 鄭嘉西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慢吞吞道:“哦,那我最想要的你已經(jīng)給了,還連著給兩晚……” 就知道聽不著什么正經(jīng)話,陳森這回反應(yīng)變快了,迅速抬起她的下巴,再用兩指捏住她的嘴唇,鄭嘉西被迫把剩下的話咽回去,差點笑倒在他懷里。 二樓的走廊很安靜,其他住客不是出門了就是在午休,鎖好門下了樓,鄭嘉西發(fā)現(xiàn)陳森要往反方向走,于是喊住他:“你去哪兒?” “我從側(cè)門走吧?!?/br> 畢竟是民宿,人多嘴雜,兩人的關(guān)系還沒有正式公開,陳森不知道她有沒有做好準備,也不想讓她冒著被說閑話的風(fēng)險,誰知鄭嘉西根本不買賬:“你當(dāng)自己是來侍寢的?還悄悄退場?”